到现在为止,我也认为我的世界是听出来的,而不是观察出来的。
当我就像潜伏在大海里那样深潜在妈妈的肚子里时,我便熟悉了外面的声音,尽管离睁眼看到世界还有一段时间。这些声音常常会吵醒我,也常常会哄我入睡,就在这一醒一睡之间,我便养成了依赖它们的习惯,有时听不到这些声音反而会睡不着,只有在“叽叽喳喳”的人声中我才会安然入睡……一天清晨,我听到妈妈说:快,她要出来了。这是我在那个世界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于是我像是从深海中浮了上来,宛如通过了一条黑暗的时间隧道,光照着我的眼,浓浓的药水味刺激着我的鼻子。我感到一阵发冷,但依然兴奋不已,我发出了来到人世间的第一声呐喊。
没过多久,尽管我眼睛已能看见,鼻子也能嗅到,我还是用耳朵“认识”了亲人们。当我把长相和声音紧密相联时,一个声音告诉我,他们都是亲人。
冬日的暖阳中,妈妈用最靓丽的颜色把我包裹成花束一般,“隆重”地走出家门。阳光斜照,让我有些迷糊,无法肯定那温暖是不是也是听出来的。
离我家不远是一座小石桥,桥下的水哗哗流过。桥上有一只小黄狗,它伸长脖子“汪汪”地叫着。妈妈把我抱到桥旁一株腊梅树前,黄色的花朵好像还残留着白色的雪花,我用耳朵听了听,果然“听”出了香的声音。
慢慢地,我学会了很多声音,也能听明白很多声音,并尝试着用它们来表达我的高兴、不安、愤怒,不再用简单粗暴的哭闹表达感受,我想这是成长的表现。
四岁时我听到了悲哀的“声音”,勤劳善良的外婆走了,从此外婆的声音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紧接着是爷爷,再后来是外公。很多我熟悉的声音消失了,那些声音曾陪伴着我的童年,在我最弱不禁风时给我安慰和快乐。再也听不见那些温馨的叮咛,再也看不见那些亲切的身影,任凭泪眼盈盈,任凭思念的心绪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