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住平房时,有户外地人租住在我们这条胡同,这家人有位80多岁的老奶奶,有四个儿子,她在每个儿子家轮流住。
我经常见老奶奶翻垃圾箱捡废品,我妈见她可怜,就把我们家的废纸壳和空瓶子送给她,时间久了,她也会跟我妈聊上几句。胡同里住的是她二儿子,她二儿媳厉害,对她不好。
我妈常趁她一个人在家时,让我给她送点好吃的去,她总是客气地拒绝,说:“老吃你们的东西,我一个穷老婆子又没有稀罕东西给你。”我按我妈教我的话说:“我妈做多了,吃不了,不送人的话,就坏了。”
说完我扭头就跑,身后还传来她的絮叨:“这可咋整,老吃你们的……”
这天下午,我妈接我放学回来,路过老奶奶家门口时,她喊住我,递给我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一个咖啡色的毛绒小熊.她说,这是她从垃圾箱里捡到的,看着很新,便送给我玩。
我一听是从垃圾箱里捡到的,刚想拒绝,被我妈用眼神制止,我妈把小熊从塑料袋里取出,笑着对老奶奶说:“和新的一样,这小熊做得也好看,我女儿最喜欢小熊玩具。”接着我妈又让我谢谢老奶奶。
回到家后,我对我妈说:“别人玩旧了不要了的玩具,我可不稀罕。再说,我们家玩具多得很,布娃娃、毛绒小狗、小熊、小兔子摆满了床头。”
我妈没理我,将小熊放洗衣机里清洗了一番,甩干后放在了我们家客厅的橱柜上。第二天我妈送我上学,遇到老奶奶,老远就对她说:“我女儿非常喜欢小熊,昨晚睡觉都抱着睡呢。”
我妈可真会撒谎呀,我哪里抱小熊了?但我妈这番话,老奶奶却信以为真,不好意思地说:“我没啥稀罕东西给孩子,她喜欢就好。”
那个小熊是从垃圾箱捡来的,所以我也不珍惜,经常把小熊当脚垫,有时也在地下拖着玩,家里来了小朋友,我还用小熊当“沙包”,和她们扔来扔去,没几天便被我玩成了“小脏熊”。
一次我妈请老奶奶来我们家坐坐,老奶奶看到了小脏熊,我妈赶忙解释:“她那么多玩具,摸都不摸,就喜欢抱着这个小熊,这孩子又不爱卫生,给玩脏了。”
老奶奶病倒了,我妈去看望她,还让我抱着小脏熊同去,老奶奶低声对我妈说:“我三儿子知道我病了,明天就来接我走,谢谢你这段时间老关照我。”老奶奶被三儿子接走后,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听她二儿媳说,老奶奶病得严重,在三儿子家住了半年后,去世了。
那时,我刚上小学一年级,第一次经历熟人去世,心里很是难过,从这天起,我把小脏熊摆在了我的床头,每天抱着它睡觉,有时到外面玩都抱着它一起去,若老奶奶知道,我是真的喜欢小熊,她肯定感到欣慰。
小脏熊陪伴了我五年,我们搬家时,小脏熊放到了车上,但卸车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估计是掉在了路上。
我难过了很久,我妈每次提起来,都说:“这是你玩得最久的玩具,掉了太可惜了。”
小脏熊虽然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但对老奶奶来讲,是她能送给我的最好礼物。好在,我在童年里,曾经真心喜欢过它,没有辜负一位老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