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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北灯戏传承人汪洋:灯戏需要传承,想来学艺的我都愿意教

1986年,川北灯戏赴北京演出《周元献鸡》,汪洋饰演郑德皇。

  1992年,赴上海参加中国喜剧研讨会,演出灯戏《裁衣》,汪洋饰演龚裁缝。

  演出川剧《九流相公》,汪洋饰九流相公。

  演出川剧折子戏《柜中缘》,汪洋饰演淘气。

  在国外演出的半年时间里,汪洋受益匪浅。之后他回到国内,又在中南海参加了三个大戏的主演演出。分别出演了高腔传统戏大幕戏《三土地》、川剧弹戏《画梅花》、弹戏传统戏大幕戏《折桂斧》。

中南海演出 吃到了毛主席的寿面

  “我们在中南海怀仁堂参加了三个大戏的主演。演出中场休息时,陈毅夫人张茜还到后台看望我们。”谈起这次演出,汪洋脸上骄傲满满。后来,他又主演川剧《画梅花》,与著名川剧表演艺术家陈书舫同台献艺。“我当年只是无名无影响的青年演员,他们都是有名的艺术家。演出后,陈毅老总还上台接见了我们,我当时心情非常激动。”
  更让汪洋难忘的是,1959年12月26日,中南海调演大幕戏《折桂斧》。“此剧并没有列入出国演出剧目,饰演知县一角的演员也未参加出国演出团,临时又没有时间排练。当时周裕祥任导演,我是他的剧务,看到他那么着急,我就跟他说:周老师,莫着急,你看我上行不行?他震惊了,问我:你还演过,你演得了?那当然哦!把曲谱给我,我来演。这出戏我在南充演了很多遍,这次排都没排,直接上我就演的县官。我说演错了我负责,周老师开心得很,跟我说:娃儿啊,你解决了我的大问题。”汪洋笑着说,“当晚举行宴会,工作人员端了一碗面来,说吃寿面。咋个吃寿面?那个工作人员悄悄告诉我们:今天是毛主席的生日。”

北京看遍名家演出 受梅兰芳《穆桂英挂帅》影响深远

  汪洋还记得,当年川剧名家彭海清在北京演出《打红台》引发轰动。“北京的报纸、刊物都登了评论文章。川剧还走进了中戏课堂。”
  在北京期间,只要有机会,汪洋就去看演出。“我那个时候把豫剧四大名旦之一马金凤演的《穆桂英挂帅》,郭沫若创作、北京人艺舒秀文、刁光覃主演的《蔡文姬》,京剧名家谭元寿的父亲谭富英的《阳平关》、话剧《娜拉》等都看了一遍,还看了梅兰芳的《贵妃醉酒》,尤其他的新编历史剧《穆桂英挂帅》,对我影响非常大。梅兰芳60岁演《贵妃醉酒》还在下腰,我手一直鼓掌都拍痛了。”
  汪洋当时不仅是演员,他还担任剧团剧务一职。每有演出,他必会到现场观看学习,学习各大艺术家的编、导、演手法。再加上出国时他在国外艺术剧目中汲取到的营养,包括欧洲舞剧、杂技剧的精华,以及在当地的国家博物馆、古城堡等地收藏的世界名画中获得启示,他对舞台构图、用光等有了进一步了解。他把这些“养料”带回南充,将更为先进的艺术手法展示给当地戏迷。
  其实,自1958年起,汪洋就在川剧老艺术家周海滨的培养下当导演。“他带着我排大幕戏《桃花扇》,让我当剧务。这个戏就是川剧改革的一出戏,重新写唱词、音乐、声腔,表演艺术虚实结合。周老师不仅是传统戏的祖师爷,而且还是一个改革家,他的戏有现代气息。我后来又跟着看他导演《还我台湾》《十五贯》等戏,看他怎么把现代手法融进去。周老师夸我:汪小娃过来,你娃可造。说我可以造化,可以培养。”
  结束东欧之行回到南充的汪洋,将所有出国演出剧目都给本团演员排出并公演,受到观众一致好评,并成为了剧团长期的保留剧目。“很多人都说,汪洋出国回来之后排的这些剧目,让剧团水平上了一个层次。”
  多年来,汪洋执导的传统戏、新编历史戏、现代戏、大幕戏、小幕戏上百部,其中导排大型现代灯戏《大山情》(与人合作)、古装灯戏《半边月儿明》、《郎噹驿》,多次获全省历届振兴川剧会演优秀演员奖及优秀导演奖。导排灯戏《嫁妈》在全国百优小品大奖赛决赛中获奖。

主动学习川北灯戏 继承传播推广灯戏文化

  为了发扬灯戏文化,上世纪50年代,南充市文化部门曾组织大批灯戏艺人成立了灯戏剧团,广泛传授灯戏艺术。学生时代,汪洋就喜欢上了灯戏并深受感染。“那时候也就十几岁,感觉灯戏‘有前途、有发展’,一直坚持这个爱好。”
  汪洋介绍,川北灯戏在明嘉靖年间就流行于南充市的阆中、南部、仪陇、顺庆等地,是根植于川北一代的民间歌舞小戏。它继承巴渝舞的遗风,反映的是民间的人生理念和审美情趣,因而为山乡民众所喜闻乐见,并称之为“农民戏”“喜乐神”,与川北大木偶、川北皮影并称为川北民间的三朵奇葩。
  “川北灯戏最早始于川东北山区,主要表现农家的喜庆气氛,基调活泼。山乡村寨的农民婚丧嫁娶都要请戏班演出。”汪洋介绍,“灯戏里灯的形状很丰富,有牛灯、马灯、鱼灯,还有的做成瓜果蔬菜的形状。当初没有专业的灯戏艺人,一切都是农民自娱自乐。”
  汪洋介绍,川北灯戏最大的特点就是来源于民间,是农村劳动人民生活的真实写照,这也是最吸引他的地方。“1952年,南充全地区民间灯戏艺人调演,当时来的人有木匠、石匠、篾(miè)匠、司娘子、端公、裁缝、农民等,他们演的节目非常原始,无服装道具,就是生活小戏,甚至有动作就是在舞台上挖锄头。”
  那年,汪洋15岁,看着这样的表演直发笑。可偏偏,他的第一部编剧作品,就是一个小灯戏《红色炊事员》,“我自编自导自演,还在《四川戏曲》杂志上发表了,赚了30元稿费,买了一双皮鞋。”1960年,作为年轻的艺术骨干,汪洋主动学习灯戏。“我排了传统灯戏《打面缸》,自己导演、主演,当时新华社记者现场看完觉得很新奇、新颖,在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文章。”
  “以前灯戏没有正剧、悲剧,它以喜剧为主,即使有个别悲剧,也是用喜剧手法表演。受历史、文化等局限,灯戏编剧多以农民、私塾先生为主。演出的剧目主要为了逗笑观众,让观众在看戏当中不打瞌睡,所以也叫喜乐神,还有一个说法是大铺盖,演员见山说山、见水说水、见人说人,插科打诨,一直说到大天亮。甚至还有荤段子,难登大雅之堂。”
  汪洋学习灯戏之后,他有计划让川北灯戏专业化,于是和同事们一起为灯戏重新套牌重新作曲,重新设计舞台、舞美。“1984年,剧团招了一批学生,组织剧作家写川北灯戏,重新作曲,设计舞美,到北京、上海演出一炮打响,那时候真的是川北灯戏的黄金时代。”
  汪洋记得,1990年,他以主演、导演身份到上海交流演出,当时的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曹禺和夫人看了汪洋的演出后,非常激动。“他在我还没卸妆时问我这是什么,说灯戏太好看了以前却没听过,也没见过这样的表演形式。”

患癌仍不忘灯戏 担忧“天下唯一团”失传

  “川北灯戏最大的表演特点就是夸张,最大难度在于音乐和表演唱腔之间丝丝入扣。不像一般戏曲在舞台上可以自由发挥,灯戏的一招一式、一板一眼都要跟音乐锣鼓套打相结合”。为了让学生们的表演更“入味”,如今已近84岁的汪洋,仍会指导学生们演戏。而且,他很爱才、惜才,“我名义上的学生很多,凡是愿意学的学生我都无条件地教,哪怕不是本团的。现在我也有徒孙了,有时候身体不便,就在家里教。”
  2000年汪洋退休不久,不幸被确诊为直肠癌肝转移晚期,三年内做了两次大手术、两次小手术,总共50次化疗。但他用坚强的意志和乐观的心态,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在夫人的精心照料下,奇迹般地战胜了病魔。尽管在康复中,他依然对艺术孜孜不倦,几乎每年都要受团里邀请,排练大、小型灯戏剧目。
  汪洋表示,川北灯戏现在处于困难时期,编剧、作曲家、演员后继无人。“老一辈的编剧、作曲家都相继过世,导演包括我在内只有四个,也都上了年纪,但并没有年轻演员跟上来接班,即使招到了好学生,能传授的老师也非常少。”他表示,“灯戏导演全靠导演的生活经验、想象力,从民间歌舞中找素材,从民间表演中找素材。这些民间艺术我们从小都看过,很不容易。”
  在汪洋看来,灯戏的唱念做打没有程式,完全靠民间生活来编创,所以“灯戏最不简单”。现在的南充川北灯戏团,曾被全国文联常务副主席仲呈祥誉为“天下唯一团”。但越来越少有年轻人愿意学传统戏剧,这让汪洋感到忧心,“现在川剧招人都招不齐,更不要说灯戏了。而且,现在灯戏的从业人员,都要同时排演灯戏和传统的川剧剧目。特别是灯戏因剧目不太丰富,演出的机会不是很多,如长此下去,‘天下唯一团’怕要出现失传的危机。”
  同时,他也担心灯戏编创,包括音乐创作后继无人。“现在是网络时代,有人觉得网上一红啥都有了,追名逐利,真正为艺术献身的还是少数。希望我们能更加重视艺术发展,希望川北灯戏得到爱护、重视,同时有具体措施(扶持)。”
  

封面新闻记者 荀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