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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陵:出土珍贵的帝后服饰

定陵出土的万历帝缂丝十二章福寿如意衮服。

头戴冠冕的汉光武帝刘秀。

衮服

定陵

  

□项木咄

珍贵的衮服与十二章纹饰

  这其中,等级最高的服饰叫作“衮服”。“衮”这个字,我们现在不常用,古人的解释是:“衮与卷古同声。卷者,曲也,象龙曲形曰卷龙,画龙作服曰龙卷,加衮之服曰衮衣。”这么看来,衮服就是衣服上有龙的服饰。
  除了龙,衮服上还有其他纹饰,统称为“十二章纹饰”,分别是: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
  可别小看了这十二章纹饰,从西周时期,它们就已经出现,并且形成定制,成为历代帝王的服章制度了。每一个纹饰,都有着深刻的内涵。首先,前三章,“日、月、星辰”,表示的是“照临”,如三光之耀,有“普照天下”的寓意;“山”,形象高大,象征王者镇重安静四方;“龙”,能变化而取其神之意,象征君主的应机布教而善于变化;“华虫”,古人解释为“雉”的一种,表明帝王有文章之德;“宗彝”,是古代青铜酒器的一种,用来祭祀;“藻”,指的是深水中的水草,象征洁净;“火”,表示光明;“粉米”,洁白的米粒,取其滋养,有济养之德;“黼”的读音与“斧”一样,所以它的形象也是斧形的,象征着权威;“黻”,读音同“服”,是一个两弓相背的半青半黑的花纹,寓意着明辨是非。总之,每一个纹饰都有很吉祥的寓意。
  十二章纹饰影响深远,甚至到了民国时期,还潜移默化地影响人们的观念。举个例子,鲁迅先生曾经在北洋政府当过一阵“公务员”。当时,他和好朋友钱稻孙、许寿裳完成了袁世凯总统府交办的一项大事——为北洋政府设计国徽。国徽的核心设计思路,就是这十二章纹饰。鲁迅在设计说明中写道:“日、月、星辰,取其照临也;山,取其镇也;龙,取其变也;华虫,取其文也;宗彝,取其孝也;藻,取其洁也;火,取其明也;粉米,取其养也;黼,取其断也;黻,取其辨也。美德之最,莫不赅备。”他正是借用了十二章纹饰中蕴含的美德,来寄托自己对中国的美好祝福。
  根据文献的记载,衮服的形制是“上衣下裳”。《明会典》中说:“洪武十六年定:衮,玄衣黄裳,十二章。”玄衣黄裳,这是有讲究的,玄黄代表的是乾坤,也就是天地。天在未明之时为玄色,上衣代表的是“天”,所以用玄色;地为黄色,下裳代表的是“地”,所以用黄色。这套形制,在明代的官方典籍中都有记载。
  但是定陵出土的文物,却展示了“衮服”不见史料的另一面。在定陵中,一共出土了5件袍式衮服。它们同样饰有十二章纹饰,但却一改“上衣下裳”的形制,而是上下为一个整体,全身由两袖、前片(包括大小襟)、后片组成。迄今为止,这种类型的袍式衮服,还未在历史文献中发现过。
  说到这里,有的人可能会质疑,凭什么认定它一定是“衮服”呢?在出土这几件衮服的相同地方,考古学家还发现了一些墨书标签。上面残存的字迹依稀可以识别:“万历四十五年……衮服……”“万历四十五年,衮服一套收”。两者相结合,这些衣服是“衮服”无疑了。
  于是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有学者研究认为,万历时期,明朝的统治力达到了顶峰,整个社会从明朝初年的动乱变得已经稳定,“皇权至上”的礼制观念也已深入人心;而同时,随着经济的发展,商品经济的出现,人们价值观发生了变化,服饰,作为日常使用最频繁的物件之一,它的世俗化功能开始显现。对于皇帝来说,袍式的常服穿起来显然更加方便、自由。为了既方便,又不失去服饰的政治意义,将衮服特有的十二章装饰在袍式常服上,组合成一种简化了的衮服,便应运而生了。

“不主动发掘帝陵”的规矩

  定陵的发掘,解决了很多历史问题,但是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却是考古学家们始料未及的……
  考古学界有一个规定:不主动发掘帝王陵墓。这里再补充一点:事实上,不仅是帝王陵,连普通的古代墓葬,考古工作者都很少去主动发掘。现在,考古工作者做得比较多的,是配合一些城市基建工程所进行的被动性发掘,尤其是那些历史比较悠久的城市,往下一挖,很有可能碰到古代墓葬,这个时候就需要考古队去“救火”了。
  “不主动发掘帝陵”这个文物保护理念并不是从来就有的,而是在经历了发掘定陵的惨痛教训之后才逐步形成的。当时,定陵的发掘过程中,在发现帝后的棺椁之前,一切流程都是按照标准的考古学规范进行的,发掘过程也有很多收获,解决了很多历史疑问。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万历皇帝生前最喜欢的女人,其实并不是两位皇后,而是郑贵妃。在他弥留之际,希望永远与郑贵妃在一起,于是遗命封郑氏为皇后,死后葬于定陵玄宫。可是,三百年后定陵玄宫开启,并没有郑贵妃的影子,陪伴在万历皇帝身边的,分别是孝端皇后和孝靖皇后。
  不过,这或许也可以理解。万历皇帝生前就已对他的臣子失去了威慑力,那么在死后,这种威慑力就更加荡然无存了。当时朝中的大臣们都排挤郑贵妃,所以不履行这一愿望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由于当时的技术手段不是很先进,很多有价值的文物发掘之后都没有得到有效的保护。
  首当其冲的是出土的丝织品。对于丝织品的保护,当时的考古队员都没有经验。有人建议,丝织匹料可以像古画一样进行托裱,背后衬用韧性大的纸张,方便卷舒;还有人建议,在浆糊内加入防腐剂,方便长久保存。但是,由于缺乏专业人士的现场指导,托裱工作进行得很粗糙,一些不当手法也加速了丝织品的腐化。
  同样遭受悲惨命运的,还有帝后的三具棺椁。现在大家去定陵地宫参观,去玄宫的后殿,你会看到那里摆着三口巨大的棺椁,但这却不是金丝楠木制作的,而是用白灰和水泥制成的复制品。那么,真正的棺椁去了哪里呢?居然是被当时的工作人员扔到了城外的山沟里头。1959年9月30日,当时正逢定陵博物馆开馆,时任博物馆办公室主任嫌地宫脏乱,要求工作人员将棺椁全部扔了出去。一个星期后,定陵棺木被扔的消息传到了夏鼐耳中,这位考古学大师气得全身发抖,马上打电话让博物馆重新捡回棺木加以保护。可是,空荡的山谷里早已不见了棺木的踪影。
  定陵的发掘是考古史上的一场悲剧。正因为有了它的前车之鉴,整个考古学界才决定,不主动去发掘帝王陵墓,就让这些人类的伟大遗产完整地保留下来吧。
  来源:《围观考古现场》中国致公出版社
  

作者简介 项木咄

  浙江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系硕士,知乎考古大V,致力于用通俗有趣的方式,分享考古和艺术领域中的有趣故事及其背后的专业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