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4 宽窄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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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聋

  

□张大娃

  一天早上,我从梦中醒来,突然感觉左耳什么都听不见了,赶紧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你这是患了突发性耳聋,应该跟喜欢喝酒有很大关系。
  我左耳突聋的消息几天就传得人人皆知了。在我住院治疗期间,亲朋好友纷纷来医院看望或打电话慰问。大家都免不了说一句话:以后要少喝酒啊。老婆说,这回安逸了,耳朵都喝聋了。她说着说着就声泪俱下了。
  我开始深刻反省自己。这么多年,我确实喝了不少酒。在单位上,凡有公务接待,我总能把领导喝得眉开眼笑。亲戚朋友聚餐,凡有我在,总要喝趴几个才会散场。我在酒桌上充当了无数次高手,很多人都夸我酒量大,而且喝酒特别耿直。现在看来,我那么认真地喝酒简直就是错误。
  我很纳闷,这些人在我当初认真喝酒的时候,为什么不强烈地反对我呢?
  我的左耳得到及时医治,基本恢复了听力。但是,自从左耳突聋后,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孤单了,以前经常有的饭局没有了,甚至一个朋友每年必搞的生日聚会也没有邀请我。我理解,大家不通知我参加这些饭局,主要是考虑到我的突聋治疗刚有了效果,依我的习惯,饭局上不喝酒心里一定会很难受,但喝了酒又怕我的耳朵伤不起。于是,我也就只好自己知趣了。
  这样在寂寞无聊中度过好些日子,我实在忍不住了,决定去找王二娃解个馋。我和王二娃是发小,又是邻居,关系好得胜似亲兄弟。从学会喝酒起,我们就经常同台共饮,大到红白喜事,小到打发无聊的休闲时光,我俩都要在一起碰几杯。
  曾经有人开玩笑,说我和王二娃一起碰坏的酒杯都有一箩筐了。让我自以为傲的是,在酒桌上,我一直没输过他,他对我的酒量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鬼使神差地往他家走,还特意抱上一坛珍藏的好酒。走到王二娃家后,我听见他屋里有几个人在嘻嘻哈哈说着什么。止步细听,原来王二娃正在口若悬河地发表演说。
  那娃儿,这下遭了吧?他以前不是酒坛高手吗?每次喝个酒,就数他闹得凶,硬要把人喝趴下才甘心,现在把耳朵都喝聋了,我赌他以后在酒桌上不敢再猖狂!
  我顿觉血往头顶涌,脑袋嗡嗡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做梦也没想到,和我一起碰坏了一箩筐酒杯的王二娃,居然在背后这样说我。
  其实,医生说得很清楚,突聋的发病原因还不明确,除了过度饮酒,其他情况,比如精神和心理因素也可能导致突聋。此时此刻,我好想破门而入,向他们大声解释,喝酒并不是导致我左耳突聋的绝对原因。但我已经无语了。我沮丧地低下头,放下怀抱的酒坛,不得不在内心深处承认:我这个酒坛高手,这回终于输给王二娃了。
  回到家里,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我恨落井下石的王二娃,我恨那些在酒桌上为我推波助澜的人。我在怨恨中一次又一次产生一醉方休的念头,但为了耳朵,我还是忍了。
  我就这样在怨恨中煎熬着,左耳突聋又复发了。我问医生,我不是把酒戒得干干净净了吗?怎么又复发了呢?医生说,我给你讲得很清楚啊,除了过度饮酒,其他情况,比如精神和心理因素也可能导致突聋。
  我哑口无言。回想这些天的经历,我想,这回我是被自己给打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