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敏
那夜,我去琴室学古筝,儿子与几个小伙伴在一条小巷子里玩。正当我拨弄琴弦时,儿子挥舞着手机,满头大汗地跑进琴室。“妈妈,你看,我拍到星星了。”儿子涨红着脸说。
我伸手擦去儿子脸上的汗珠,拿过手机一瞧,嗯,真是,深邃漆黑的夜空,隐约可见三两颗星点,有如一卷黑色胶片被药水曝光了几个小点,不仔细辨别根本瞧不出来。我拍拍儿子的脑袋说:“好,拍得好,我儿子拍到小星星了。”
儿子带着满满的幸福又跑出去玩了。是的,现在的孩子在钢筋混凝土筑成的块状网格中,抬头看天的机会都少,要见星星更难,更别提能见到我们儿时所仰望的漫天星辰了。
那时,我还是小姑娘。月亮刚上树梢,我们丢下饭碗,拿起在教室里捡的粉笔头,在院坝里画好格子,开始“跳房子”比赛。你来我去,赢了大叫,输了不服,夜让我们撕得七零八落。跳累了,接着玩“木偶人”游戏,也玩“找朋友”、跳皮筋、踢毽子、斗鸡、抓石子之类的游戏。
我对这些游戏很热衷,但不在行。皮筋跳不高,毽子踢不准,斗鸡力气小,抓石子接不住,捉迷藏藏不住,一晚上都提心吊胆的,既紧张,又兴奋。有时,我像树獭一样呆愣愣地杵在原地,望着天上的星星,看星星的眼睛眨呀眨的,等到别人都催我了,我还在看。
月亮挑在树尖上了,月亮躲进云层里了,星星现身了,星星在笑了,闪呀闪的,鬼脸一样,可爱极了,美极了。嫦娥呢?吴刚呢?牛郎呢?织女呢?那时,我的天空里总是满满的,啥都有,啥都在里面动。我喜欢趴在木槿花树上,寻找那一只只萤火虫。萤火虫像星星,星星要走路,走曲线的路。
婆婆的声音很吓人,高音喇叭似的,她迈着小脚,使劲地叫着:“小美,小美!”此时,我会很不情愿地嘟囔着小嘴,跟在婆婆身后回屋去睡觉。我试着商量:“婆婆,有珍她们要去楼顶上睡。”说完,我就低下了头,期待着,忐忑着,我怕婆婆不同意。那晚,婆婆很开通,说:“好,带上棉絮,楼顶很凉的,小心感冒。”
有珍她家楼顶已经有不少人了。楼顶打扫得很干净,又用井水浇了几遍,总算将热气降了下来。我一上去,看见有珍家已经把电视搬到楼顶上了,好多人都边围着看电视边乘凉呢。附近的人都喜欢来有珍家楼顶乘凉、看电视。有珍家是村里第一个买电视的,只见她爸不时地扭转天线,调整频道和电视上的雪花。电视声时大时小,噪音很大。
我记得,那晚演的是《西游记》中的“三打白骨精”。人们屏住呼吸,跟随剧情起伏,当白骨精最终被孙悟空制服后,全场一片沸腾,解恨呀!大家跟随那曲《敢问路在何方》一起唱,唱得参差不齐,唱得高高低低,唱得左左右右,好多人都在优美的旋律中睡着了。
我睡不着,望着满天星星睡不着。我看着银河系里的星星想着无穷的事。我看着偶尔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而黯然神伤,我看着一颗一颗的星星组合成无数的形象,形象中有妈妈,小黄狗,还有大花猫。想着想着,还是睡不着。我就那样睁着眼睛一直看,看天空,看星星。
儿子不知啥时又跑回来说,妈妈,星星不见了。我拍拍儿子的头说,城里的灯光太亮了,小星星害羞了,躲着不肯出来。我又说,儿子,妈妈等几天带你去乡下的楼顶看星星。儿子说好,拉着我的手又跳又叫。
满天星,遥远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