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序曲》:
夕阳下的莫斯科红场。新华社发
普希金雕像。
一位是被高尔基称为“俄罗斯诗歌的太阳”的俄罗斯文学之父普希金,一位是俄罗斯音乐之父格林卡,他们的交集碰撞会怎样?最近重读普希金的长篇神话叙事诗《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再听格林卡以此为题材创作的同名歌剧,尤其是重听《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序曲》,巨匠碰撞留下旷世杰作,让笔者感叹连连。
亚力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1799年生于莫斯科一个家道中落的贵族家族,他从小受到良好的贵族教育,法语家庭老师的管教使他在8岁时就能用法语作诗。农奴出身的保姆时常给普希金讲述俄罗斯古老的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让他在汲取了丰富的俄罗斯民间语言的同时对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产生了浓厚兴趣。1817年,普希金根据民间传说开始构思长篇神话叙事诗《鲁斯兰与柳德米拉》,1820年完稿,那年他才20岁。
比普希金小5岁的米哈依尔·伊万诺维奇·格林卡1804年出生在斯摩棱斯克一个富裕的庄园主家族。与普希金不一样的是,农奴们教给他的是小提琴、钢琴和长笛,这为他日后走上音乐之路埋下伏笔。1818年格林卡被送到圣彼得堡贵族寄宿学校学习,他接触到一批有进步思想的老师和十二月党人,又受教于钢琴家、作曲家迈耶尔和菲尔德,经常流连于歌剧院欣赏莫扎特、罗西尼等人的歌剧。
1824年,20岁的格林卡到交通委员会办公厅任职。这份薪酬不错的工作并不能使他满意——他醉心的是音乐。任职期间,他写了不少钢琴曲和室内乐。1830年,已在作曲界小有名声的格林卡在欧洲游学,在意大利、奥地利和德国,他结识了柏辽兹、门德尔松、唐尼采蒂、贝里尼等音乐大家,受益匪浅。尤其是浪漫主义歌剧大师唐尼采蒂和意大利歌剧作曲家贝里尼的歌剧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从而萌生了写歌剧的想法。他赞叹意大利歌剧多姿多采的旋律,但内心却是俄罗斯的:“我真心不能做一个意大利人,因为我心系祖国,因此我萌生了要写俄罗斯歌剧的想法。”
“俄罗斯音乐之父”就此起步。在这之前,意大利一批名重一时的音乐家主宰了俄罗斯的音乐领域,本土音乐家在意大利音乐家面前就像是二等公民。圣佊得堡和莫斯科的歌剧院常演的也是意大利歌剧,与欧洲其他大城市并无二致。直到1850年,整个俄罗斯还没有一所音乐学院。
1834年,格林卡回到俄罗斯,认识了普希金和果戈里,迅即成为好友。这一年他开始写他的第一部歌剧《伊凡·苏萨宁》。1836年这部歌剧首演获得成功。1837年,格林卡开始构思把普希金的长篇神话叙事诗《鲁斯兰与柳德米拉》改编成歌剧,并把这一想法告诉了普希金。普希金对格林卡的构想非常感兴趣,答应帮他改编剧本。遗憾的是还没等他俩动手,普希金就死于一场决斗。格林卡只好与另七人将这部长诗改编为五幕歌剧。格林卡为这部歌剧的谱曲断断续续写了近6年。1842年歌剧在圣佊得堡大剧院首演获得巨大成功,其序曲更是被热捧为俄罗斯管弦乐作品的经典之作。
歌剧讲述基辅大公弗拉基米尔在宫殿里为女儿柳德米拉公主和女婿鲁斯兰公爵举行盛大婚礼,婚礼刚结束,黑海王小矮子魔法师做起妖法掠走了柳德米拉。大公许诺谁找回柳德米拉,就将女儿许配给他为妻。鲁斯兰与另三个钟情于柳德米拉的勇士一同出发去寻找柳德米拉。
鲁斯兰在寻访柳德米拉的途中得到一位睿智老人的帮助,打听到柳德米拉的下落,战胜了同伴的追杀和魔法师黑海王的哥哥大头人,并得到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后来,鲁斯兰终于找到黑海王的魔窟,与黑海王大战三天三夜,最终战胜黑海王,将昏迷不醒的柳德米拉带回,其间又逃过女巫的算计,最后用宝剑破除了魔法师的魔咒,救醒柳德米拉并与她完婚。
《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序曲》是格林卡的交响音乐巅峰之作。这首不到5分钟的序曲激越明快,用奏鸣曲式写成。乐曲一开始就是雄壮激越的急板,代表鲁斯兰英武豪迈一往无前的形象,正如普希金在诗中描写的那样:
“鲁斯兰,怀着满腔怒火
终于找到这恶魔的老巢。
此时勇士已站在山脚下,挑战的号角有如狂风怒号,急不可耐的战马嘶鸣不已,强劲的铁蹄把雪地乱刨。"
之后的一段大提琴吟唱,取自第二幕第三场鲁斯兰对柳德米拉倾诉爱情的咏叹调主题,小提琴则在高音区予以应答,讴歌他们的纯真爱情。随后木管奏出闪烁迷离起伏不定的断奏,预示故事艰难曲折的情节。最后乐曲又回到开头那突飞猛进的旋律,在引子中拳头般的和弦中结束。
格林卡后来为这首序曲的写法作了说明。他说:“我采用的是‘突飞猛进’的速度,这急板是欢乐的,像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序曲》一样,而且也是D大调。当然,是另一种性格,是俄罗斯的。开头和结尾像拳头一样,中间是‘忧患’——大提琴在高音区的咏唱。在发展部,看来‘敌意’也不少。”
这首具有浓烈俄罗斯性格的序曲一经问世,就被俄罗斯音乐家们奉为圭臬,认为是将俄罗斯民间音乐与交响乐完美融合的成功之作,欧洲古典音乐奏鸣曲式风格及其主题发展规律在序曲中得到遵循,俄罗斯民间音乐的旋律和创作原则也得到运用,是一首极具俄罗斯风格和俄罗斯人性格的管弦乐作品,俄罗斯人豪迈勇武、敢于用正义战胜邪恶,对爱情忠贞不渝的性格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
在格林卡之后的俄罗斯作曲家们无一不深受他的影响。里姆斯基·科萨科夫在他的自传《我的音乐生活》中这样描述格林卡对他的影响:“我真正爱好音乐艺术,那还是在听了《鲁斯兰与柳德米拉》以后的事”,“葛洛文家里有一些选自《鲁斯兰与柳德米拉》的歌谱——奇异的梦、灿烂的爱星、哦,原野!我找到了这些歌谱便把它们从头到尾地弹奏;这些选自那部我并不熟悉的歌剧的歌曲深深触发了我的幻想,并高度地引起了我的兴趣;仿佛我第一次感觉到那和声的美。”
19世纪俄罗斯音乐评论家斯塔索夫说:“普希金和格林卡都创造了俄罗斯语言,一个在诗里,而另一个是在音乐里。”俄罗斯文艺评论家别林斯基曾这样评价普希金:“只有从普希金起,才开始有了俄罗斯文学,因为在他的诗歌里跳动着俄罗斯生活的脉搏。”用别林斯基这句名言来评价格林卡的音乐也同样适用。
如今,歌剧《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少有整剧演出,但这首序曲却是音乐会常演曲目。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开幕之际,指挥家捷杰耶夫率马林斯基剧院交响乐团在红场举行的庆祝音乐会上,演奏了《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序曲》,受到全场观众狂热欢呼。
雷健,媒体人,爱乐人。2019年起撰写从阅读文学原著角度来解读西方古典名曲的文章,遂成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