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本《三国志》。摄于﹃大三国志﹄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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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剧中的马超形象。
《古今贤女绣像》中的夏侯令女。
王异,是汉末三国时又一名奇女子,但后人却连她是否姓王都不能确定。南朝刘宋时期史学家裴松之注《三国志》时,引皇甫谧《列女传》称她为王氏女,宋元之际的史学家胡三省注《资治通鉴》时,同样引用皇甫谧《列女传》,却说她是士氏女。
王异丈夫赵昂,字伟章(《魏略》作伟章,《列女传》作伟璋),天水人,官至益州(今四川省一带)刺史。因为益州当时并没有被纳入曹操势力范围,这个益州刺史只是挂名,属于遥领,只具有象征意义。
赵昂与同乡尹奉、杨阜都是年少知名,又一同在凉州牧韦端麾下任幕僚。赵昂在凉州武都郡羌道县(今甘肃省舟曲县境内)任县令时,王异和子女们留在天水(当时称汉阳郡)西县(今天水市秦州区与陇南市礼县、西和县跨境地区)。
当时,汉阳郡人梁双起兵叛乱,攻占了西县城,王异的两个儿子在这次战乱中不幸遇害。与王异一同留在城中的还有一个女儿叫赵英,当时年仅六岁。战乱中城破之后,不知多少男性被屠杀,多少女性被糟蹋蹂躏。王异见两个儿子被杀,自己也可能遭梁双及其士卒侵犯,本想引刀自刎,但看着年幼的女儿,又于心不忍。她对着女儿叹息道:“我今天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你就成了弃儿,你还这么小,又能依靠谁呢?”
王异转念一想,就算是美貌如西施的人,穿上脏衣服,人们也难免掩鼻不愿靠近,何况自己又没有西施的容貌,如果故意把自己弄得很脏,应该能躲过一劫。于是她天天穿着在粪便中浸泡过的麻衣,一身臭烘烘的,并且每一餐吃得很少,把自己饿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自春至冬,她这样坚持了一整年,作贱自己就是为了不被乱军伤害。
等到梁双与州郡讲和,王异终于幸免于难。丈夫赵昂派人来接她,还有三十里眼看就夫妻团圆了,她却停下脚步,对女儿赵英讲起了春秋时期楚昭王夫人贞姜和鲁宣公女儿伯姬的故事。她说,每次读到这两个女人的传记,都对她们守义死节的壮举敬佩不已。她告诉女儿:“我遭遇战乱,城破不能死节,怎么有脸面去见赵家亲人呢?此前我之所以偷生不死,是因为怜惜你年幼无人照顾。如今快到你父亲官舍了,我可以放心离开你了。”说完,王异就拿出早就备好的毒药一饮而尽。幸运的是,当时迎接她们的人随身携带有解毒的汤药,他们强行掰开王异的嘴灌了汤药,过了好一会儿,才让王异苏醒过来。
王异带着女儿熬过了战乱,在即将大团圆时却想弃女自杀,在今人看来不可思议,但这就是古人的“三观”。
三国时期还有一位贞节烈女,就是曹爽堂弟曹文叔之妻夏侯令女,她丈夫早死,自己无子守寡,娘家人逼她改嫁,她又是断发,又是割掉耳、鼻,誓死不嫁二夫,司马懿都被她感动了,只得听任她收养儿子给曹家续香火。其实就算在三国时代,夏侯令女这种行为也非常极端。当时因为战乱,亡妻丧夫的人多,二婚也很普遍,包括曹操、刘备、孙权,很多名人都娶过别人寡妻,他们的女儿也都存在二婚的情况。
再说回王异。到了东汉建安年间,赵昂转任军职,王异和丈夫一起迁居冀县(今甘肃省甘谷县境内),冀城是汉阳郡治和凉州州治所在地。
建安十八年(213年),马超攻打冀城。王异身戴护臂,佐助赵昂守城,又将身上佩戴的玉、耳饰等贵重物品赏赐给前线战士。马超从正月围城,到八月,城中饥困无粮,凉州刺史韦康是赵昂老领导韦端的长子,著名书法家韦诞的兄长,素来仁厚,不忍心吏民伤残、生灵涂炭,打算向马超求和。赵昂极力劝谏,韦康不听。赵昂回家将此事讲给妻子王异听,王异说:“主君有能直言规谏过错的诤臣,士大夫也有专权决断的义务,这种专权并没有错。谁知道救兵不会及时赶来关陇救援?我们应该共同勉励士卒,建立功勋,以死尽节,不能答应刺史媾和。”
等赵昂回去向刺史复命,韦康已经和马超议和了。马超占据冀城后,违背和约,放任从张鲁军中借调来的部将杨昂杀死了刺史韦康,马超又击退了迟迟才赶来救援的夏侯渊军。
马超在冀城站稳脚跟后,想要赵昂为己所用,又信不过他,于是抓了赵昂嫡子赵月为质子(人质),挟持到南郑(今陕西省汉中市南郑区)。赵昂不得已在马超手下任职。
马超妻子杨氏听说王异此前以死守节的感人事迹,就邀请王异整日参加宴会。杨氏是想为马超分忧,稳固凉州旧吏“太太团”,而王异答应赴宴也有自己的盘算,她结纳杨氏,是想助丈夫取得马超的信任,然后实现光复凉州的大计。最后,赵昂确实因这一层关系而受到马超的信任,此事王异有很大的功劳。
“太太团”整日宴请的同时,凉州汉子们正在加紧密谋一举驱逐马超出凉州。杨阜与表兄姜叙,乡人赵昂、尹奉、姜隐、姚琼、孔信,武都(郡治今甘肃省成县西北)人李俊、王灵,安定(今甘肃定西市安定区)人梁宽,南安(郡治今甘肃陇西县三台境内)人赵衢、庞恭等谋划,让姜叙在外举兵反抗马超,马超知道后,一怒之下必然出城攻击姜叙,梁宽等趁马超出击,再关闭冀城城门,断马超后路。一旦马超进攻受阻,他在凉州也就再无立足之地。
王异知道马超作为群雄之一,有逐鹿中原的野心,她对杨氏说:昔日管仲入齐国,立下助齐桓公九合诸侯的奇功;晋人由余到秦国,助秦穆公完成霸业。如今凉州刚刚安稳,要治理混乱的局面,重点在于得人心,然后凉州兵马才可与中原争锋,这一点不可不详察。杨氏听后觉得很有道理,对王异深表感谢。她以为王异是忠于自己的,更把王异当作闺蜜、心腹看重。赵昂也凭借妻子和杨氏的亲近关系,得到马超的信任。最后赵昂能免于祸事,成就功业,王异出力不少。
到了九月,杨阜、姜叙应约在卤城(在西县、冀县之间)起兵,赵衢等劝说马超出击平叛,马超出城后并没能攻下卤城。赵衢、梁宽趁机关闭冀城,杀死了马超留在冀城的妻儿。而赵昂、尹奉固守祁山,马超失去据点,进退狼狈。马超在路过西县历城时,城中守兵此前听闻马超已逃入汉中,所以没有防备,以为是姜叙的部队,结果让马超轻易攻占了历城。
马超入历城后,抓了姜叙的母亲,本想让她劝降姜叙、杨阜等人,结果却被老太太一顿臭骂,骂他是“背父之逆子,杀君之桀贼”,什么“天地不容”“无脸见人”,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还句句戳到马超痛处。马超怒而杀了姜叙母亲及姜家儿子(可能包括姜维父亲姜冏),烧城而去。事后曹操手令嘉奖姜叙母亲:“姜叙之母,劝叙早发,明智乃尔,虽杨敞之妻盖不过此。贤哉,贤哉!良史记录,必不坠於地矣。”
不久,马超又从汉中张鲁处借兵杀了回来,王异又与赵昂一同保卫祁山,他们被围困足足一个月,等到夏侯渊、张郃的救兵赶到才得以解围。马超在被逼退出凉州时,杀了王异和赵昂的儿子赵月。此前,赵昂与杨阜等谋划起兵时,问过王异:“我们的计划可以说是万全之策了,只是赵月在马超手中做人质,不知道如何是好?”王异当即厉声责骂了丈夫:“人以忠义立身,我们就要一雪君父(韦康)被杀的大耻了,即使杀头也不足为重,何况一个儿子呢?项讬、颜渊能流芳至今,不是因为他们能活百世,而是因为他们重义之名留存了下来。”此话虽然在理,但王异作为一个母亲,当时已丧失两子,她说出这段话,不可谓不痛心疾首,只不过相比牺牲一个儿子的性命,他们有更重要的使命必须完成。
皇甫谧称:“凡自冀城之难,至于祁山,(赵)昂出九奇,(王)异辄参焉。”明末清初的学者李渔评论姜叙之母和王异:“姜母、王妻二妇人是真丈夫,真烈汉,照映千古。”
后来赵昂官至益州刺史。《三国志》记载,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刘备与曹军争夺汉中,定军山一战,老将黄忠一鼓作气,大破夏侯渊军,斩杀夏侯渊及曹操所署益州刺史赵颙等。《华阳国志》也记载,“将军黄忠斩渊、颙首”。这个赵颙,按姓氏、时代、官职和活动区域,都与赵昂吻合,而且“颙”“昂”近义(都有上仰的意思,词语有“顒顒昂昂”)、近音(颙音为鱼容切,昂音为鱼刚切或鱼向切等),极大可能为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