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以后,农村进入双抢季节,又要收,又要种,人特别容易饿。为了回家马上能补充能量,农妇抽空在箩筐中舀两碗晒干的新麦,生火放入铁锅中翻炒起来,火候以炒到香气四溢为止,然后铲入簸箩中摊开晾冷。晾冷后的熟麦子,金黄金黄,略带小焦点,放入口中一嚼,嘎嘣嘎嘣又香又脆,这是农妇在为一种乡村速食品——炒面做准备。炒麦子,是做炒面的前奏曲。连炒几锅后,香浓的气氛,已把“吃”的主题渲染得欢快热烈,娃娃放学归来,母亲便招呼儿女,帮妈推炒面。
推炒面,是将熟麦子一把把放入家中石磨的磨眼中,两人合作用手紧握磨柄,你推我拉,石磨便旋转歌唱起来。不一会儿,熟麦子就变成金黄金黄的粉状混合物,这就是炒面。
推完后,将落入簸箩中的炒面装入一大瓷坛中,加盖密封防潮备用。饥肠辘辘时,揭开坛盖,舀两匙子炒面放入碗中,冲入鲜开水,不停搅动,炒面霎时就变成又稠又粘的糊状物,体积也魔术般膨胀几倍。要吃咸味、椒盐味、甜味均可,冲开水前,先放入不同的调味品即可,简单方便。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家的炒面装在一个青花大瓷坛中,要达到密封好,取食又方便,就在坛盖下垫一张火纸,坛盖的重量一压,便把坛口密封得严严实实,两月不会吸潮变质。吸潮后的炒面,冲开水不但膨胀率下降,香味也大大降低。那时我还是一个农村少年,一次饿得心慌求快,坛盖从帘二(带抽的矮柜)上一滑,瞬间碎成两半。
做炒面是技术活,要炒好一锅熟麦子,火候最关键。不能小火炒,小火炒出的麦子欠香。大火炒出的麦子又脆又香,磨出的炒面更好吃。我突发奇想,既然麦子做出的炒面如此好吃,面粉是麦子的精华,面粉炒面肯定更好吃。一次我背着家人,舀了两碗面粉放在锅中炒起来。哪知一炒,吓得我毛根都立了起来。因为炒麦子与炒面粉简直是两回事:麦子颗粒大,且有光滑绵韧的麦皮包裹,只要在锅中勤翻动,绝不会炒焦。面粉一下锅便粘满锅面,大火中贴锅的面粉,瞬间焦化变黑。我急忙退柴减火,虽未把一锅面粉报废,但炒出的面粉炒面因混有焦粉,冲开水后有股苦味,难吃。
母亲知道后,说你真是个憨胆大,要是面粉轰的一声起火引燃房子,你就惹大祸了。面粉炒面如果好吃,为啥每家都不做?人都不是瓜娃子,享不来福,因为有人因此遭过笨的。
听母亲这样说,我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