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工作那年夏天,单位说没接收过大学生,我只得先后在值班室旁的休息小隔间和食堂员工宿舍暂时住下。
蒸笼一样的房间里,也许是急火攻心热出了鼻血,我下定决心搬家。终于,在成都城北荷花池的豆腐堰寻得一处陈旧而便宜的青年公寓,月租金只要210元,算算转正后签派员工资有800元,可行!搬家就成了刻不容缓的任务。
骑上在会府市场买的山地自行车,车兜装上一双运动鞋,半袋洗衣粉,后座绑上被子,就是全部家当了。出于好奇,我骑行上了航空港的泰山路,一路来到小有名气的白家镇。既来之,则安之,不如蹬车逛上一逛。
白家镇不大,正街与老街交汇在丁字口。高碑桥跨过江安河分出的支流黄堰河,左手是进城方向,右手则可去到华阳和中和,故被称为双中路。正街左边有一个小岔口——观音阁街,一条古色古香的百米老街,黑瓦朱檐,灰墙木门。
行至拱桥处,几无行人。桥的栏杆和台阶都用三合土抹过,无不流露着古朴的气息。原本有些无措失落和惶恐的我,顿时心平如镜。除了交通不便,这里未尝不是一个妥当的安身处。但既然目标已定,只得继续前行。
与白家镇擦肩而过10多年后,我又来到这里。因为囊中羞涩,我想买一套离机场不远的房子。可去哪里找呢?先去了文星镇,那里离机场近,但一套也要30多万元,买不起。朋友小蒋劝我,让家里赞助按揭购房,但我想靠自己。
那些年,我在城里住在豆腐堰、牛王庙等房租相对便宜的地方。住处附近总有飘着沉闷香气的牛王庙怪味面和白家肥肠粉,白胖胖的肠子打着结,被称作冒节子,在大锅里不停翻滚,一口咬下去异香扑鼻。
去白家镇找房,有了目标,便会仔细查看每条大街小巷。沿河的半边街不长,走下去就到了黄河中路的四川大学江安校区灾后重建管理学院。一条小岔路叫油碾街,门牌上标注油碾巷,不长,甚至说很短,刚好东西向跨过自北而南的黄堰河。河水哗啦啦昼夜奔流不停,在不远处又与江安河汇合,不再分离,见证着白家镇的悠悠时光。
终于,倾囊13.1万元买了川大南路一套40平方米的拆迁安置房。对肥肠粉的喜爱则来得很突然。红苕水粉晶莹剔透,韧且细长,口感滑爽,汤色雪白,鲜香沁脾,还有软糯的熟豌豆和焯水的豆芽打底,与肥肠里的厚油中和。做不到嗦那么潇洒,嚼一嚼还是满口香的。来上一碗肥肠粉,冒尖尖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情分。单身汉的我早中晚都吃一碗。
在这乡场住了一年半,习惯了肥肠粉,我持续进击的人生又有了新的转机——调动到了外省一家公司。小蒋主动提出借我5万块钱,按揭一辆好点的车,说还开这已有10年车龄的车有点掉面子。犹豫片刻,我还是决定修车。修车老哥挺实在,车子修得巴巴适适,晒坏或擦挂的地方都补了漆,跟新的一样。从白家出发,我下自贡、到泸州,开启人生新的节点。
纵然时光流逝,锦瑟年华远去,白家情愫却挥之不去。今天的白家已不叫白家,而是与文星镇合并为西航港街道。但在我心中,白家这个名字却一直都在。偶尔回家才发现,“人造太阳”科研机构——中核集团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省教育报刊社和电视台在黄荆路,中科院光电所在江安河坡上,双一流名校也在川大路上。这里正成长为科技文化高地。
但白家于我而言,是搬家路上的中转站,更是人生路上的加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