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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花水柏枝 花开江心岛

“万里长江第一岛”探寻生态发展之路:从保护濒危植物开始

疏花水柏枝。

疏花水柏枝围绕着瀛洲岛生长。

7月6日,部分瀛洲岛村民回岛讨论如何保护疏花水柏枝。

  7月,是蛰伏在长江中的瀛洲岛最闷热的时节。
  一群人从宜宾市南溪区各处赶到小岛对岸,等待着小船将他们带回岛上。
  在长江全面禁捕、渔民上岸后的两年里,瀛洲岛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这次他们回归是为了一种濒危植物——疏花水柏枝,也是为了讨论这个江心小村该何去何从。

全岛的保护
“疏花水柏枝已增至千株”

  宜宾市,金沙江和岷江在三江口浩荡汇聚,开启属于长江的行程。顺流而下,绕过“万里长江第一湾”,60公里外的瀛洲岛因水而生,已在江心静默百年。
  “我们是真正的万里长江第一岛。”对于瀛洲岛村民而言,这是一个让他们自豪的标签,也是他们数次改变的因缘。
  中坝社区位于瀛洲岛。7月初,社区党总支副书记余加和专门去岛的西南边转了转。今年天气格外热,雨水少,往年已被淹没的浅滩,如今还裸露在外,连带着纤长的疏花水柏枝,也“大大咧咧”向上生长。这是存在于三峡库区水位涨落带上,特有的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
  疏花水柏枝一年至少有5个月淹在水中,因为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很高,曾多年鲜有再现,被列入中国生物多样性红色名录濒危物种。
  对于瀛洲岛村民而言,岛上的疏花水柏枝从最初发现时的几株到如今的上千株,他们模糊记得,这种植物的重现是在禁捕前后。
  “长江禁捕后,生态变好了。”作为宜宾市南溪区林业局专家,刘勇会定期到瀛洲岛上查看疏花水柏枝的生长状况。在他看来,这个物种的存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长江流域,特别是沿江的整个生态状况。
  落日余晖将江水染色,瀛洲岛上最高的疏花水柏枝已长到约两米高,站在旁边,刘勇感叹:“它的重现让我们很惊喜,它的种群能扩大这么多,也说明村上的保护工作做得很不错。”
  同一时刻,在小岛另一边,一场不算正式的讨论会正在举行。
  “我们要讨论下,怎么更好地保护疏花水柏枝。”余加和说。对于这个57岁的原渔民而言,他熟悉岛上的每一处变化,因此当确定疏花水柏枝的生长面积又扩大后,喜忧参半。
  “我们已经为疏花水柏枝退让了,还要怎么做?”村民邱吉红有点急,他觉得改变来得太快。先是祖辈吃饭的营生变了,接着曾在他们幼年时遍布河滩、常常被孩子们扯出来相互打闹的小草成了濒危物种,需要人的退让保护。
  更为具体的是,邱吉红的西瓜地就在疏花水柏枝生长的河滩上。两年来,为了保护疏花水柏枝,他的西瓜种植面积从最多时超过10亩,缩减到现在的一两亩。
  原本,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长久以来,瀛洲岛的西瓜在当地小有名气。靠水吃水,小岛两端紧挨长江的沙地,每年都会被淹没,江水退后,村民们把石头清走,留下泥沙,来年种植西瓜。
  眼下,这笔收入因为保护疏花水柏枝而减少。
  余加和算过一笔账,两年来,整个瀛洲岛的西瓜种植面积已减少了超过10亩,全村每年减少收入接近8万元。
  因水而生,因水而变,这是江心岛的使命。

最后的14户人家
“岛上要有人,才能称为岛”

  其实,对于瀛洲岛的村民而言,保护疏花水柏枝还有更现实的意义。
  最近半个世纪,瀛洲岛的面积一直在缩减,祖辈口中宛若“官印”形状的小岛,如今更像一条“小鱼”。
  “大概少了100亩地。”在余加和的记忆中,这种缩小是从长江大保护后才开始停止。
  对于瀛洲岛而言,最近6年的变化,超过以往百年。
  渔民上岸、停止采砂、沿江工厂搬离、航道整治……身处整个大保护中,改变渗透到岛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户人家。终于,消失多年的疏花水柏枝重现,生长向荣。这种沿水而生的小草根茎发达,深植于水下,在河滩水位涨落带起着固土护岸和绿化作用。
  曾经,村民的生计在江里,在渔网上。如今,瀛洲岛的村民对“靠水吃水”这句话有了新的认知。
  在岛上,曾经的渔船被登记编号,只作为村民日常交通工具保留,昔日层层叠叠的渔网挂在田边院子里,成为隔断。村民们仍会光着膀子蹲在江边,先洗手,再洗脸,最后拧一把毛巾擦擦背。长江大保护以来,这里的江水总是清澈的。
  对于村民而言,过去两年来,他们上岸,适应新的生活。为了方便工作,大多搬到了城里。眼下,瀛洲岛上的常住居民从最多时的38户140人,减少到如今的14户,且大多是老人。
  今年51岁的邱吉红没有去城里工作。他在瀛洲岛附近的一家厂里,为装货的大货车盖遮挡布,每个月收入接近3000元。
  不能走太远,是因为邱吉红的两位“母亲”还住在岛上。他85岁的丈母娘和89岁的母亲,是现在瀛洲岛上年纪最大的两位老人。邱吉红每天中午和下午都要开船回家为老人做饭。他家就在江边,每当听到马达声,老人就会杵着拐棍慢慢走到江边,等待孩子归来。
  如邱吉红一般守着没有离开的村民,大多是心有牵挂。
  “岛上要有人,才能称为岛。”6月汛期刚至时,宜宾市南溪区委书记刘刚坐着船登上瀛洲岛,面对领导,余加和直言长久的隐忧,“什么才是最适合瀛洲岛的路子?”
  余加和隐隐觉得,疏花水柏枝代表着一条得天独厚的生态发展路径,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握得住。

最好的未来
“花开成片,以承乡愁”

  “我见过疏花水柏枝开花,连成片后很好看。”余双江是余加和的侄子,脑子活络的他是最早在瀛洲岛上创业的“生意人”。10多年前,他在岛上开了第一家农家乐,生意好时,上岛的车远远堵着,但不到一年就关了。
  “陆路只有冬天水位降下去了才出现,水路不安全,加上人一多,污染就大。”如今,余双江在城里的酒楼生意红火,他时常带着孩子回到岛上,那些童年时的沙滩石子路、桂花树一直都在,只是整个村子都“老”了。
  事实上,关于江心小岛未来发展的讨论从未停止过。
  “瀛洲岛比较特殊,在长江生态修复带上,又是珍稀鱼类保护区,动一草一木都很谨慎。”宋小君是南溪区裴石镇人大主席,也是中坝社区驻村干部,村里10多年前提出想修一座进村的桥,但至今也没有动工,“造价大,环评严谨,破坏生态谁都负不起责。”
  “瀛洲岛百年的历史要与外界保持适当距离。”在宋小君的感知中,瀛洲岛的疑惑也是目前许多江心小岛都有的,“不是生态与发展的问题,而是如何发挥生态价值的问题。”
  彼时,刘刚提及,要结合原生态、原文化理念,呈现出传统古色古香的韵味,使明代阁楼瀛洲阁成为南溪文化传承的载体。
  之后,当地邀请了一家规划公司上岛测量,计划先拿出一个规划方案。
  “我不想将自己在岛上的房屋卖掉,更期待集中打造后,让我的孩子以后能有个承载乡愁的地方。”讨论会上,余双江的表态得到所有村民的认可。
  事实上,这场岛上小会最终也没有确切的讨论结果。但一周之后,保护疏花水柏枝先被写入当地的村规民约中,由余加和打印出来带上岛,挨家挨户进行宣传。
  越来越好的故事,还可以更加宏大。
  8月18日,中共四川省委“中国这十年·四川”主题新闻发布会上提及,作为长江、黄河干流都流经的省份,四川是两条母亲河上游重要生态屏障和水源涵养地,将继续树牢上游意识,扛起上游责任,努力绘就巴山绿、蜀水清、天府蓝的美丽画卷。
  瀛洲阁也在画卷中。
  对于大多数村民而言,岛上至今保留着一座始建于明代的防洪楼阁,檐角飞翘,掩映在浩荡江风中,在康熙版《南溪县志》的记载里,这个江心岛有着“镇澜夜月”的月下景致。
  这也是他们眼中,瀛洲岛最好的未来。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杜江茜 李佳雨 伍雪梅 杜卓滨 肖洋 梁家旗 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