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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震救灾一线采访中,那些难忘的事

记者伍勇徒步进入灾区。

记者陈远扬(右)采访“绝壁”掘道挖掘机手王令。

  记者杜卓滨准备乘动力橡皮艇渡过大渡河。

  记者肖洋乘坐动力橡皮艇渡过大渡河。

  9月5日12点52分,甘孜州泸定县发生6.8级地震。震后第一时间,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8位记者兵分多路,挺进灾情严重的泸定县和石棉县。
  在抗震救灾一线,他们是见证者和记录者,也是震后生产、生活的亲历者。
  今天,他们再次用文字“手记”的方式,将他们在灾区的真人真事、真情实感,讲给大家听——

深夜 大渡河上的“最美跪姿” 记者 肖洋

  为了扩大视野,动力橡皮艇前举手电筒的消防员跪靠在艇内。这一跪,就是近40分钟。
  “9·5”泸定地震,雅安市石棉县受灾严重,其中王岗坪乡、草科乡等地交通中断。要往灾区深处走,最开始只能通过新民乡的新民码头,走水路强渡大渡河。
  渡河后的目的地,是十多公里外的王岗坪乡一个临时集结点。道路中断后,当地将路边护栏挖开,形成了一个临时码头,用以转运伤员和运输救援人员及其物资装备。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所有救援力量想要进入灾区深处,都必须从这个临时码头上岸。
  夜间想要渡过大渡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晚上10点半左右,大渡河上起了雾,为防止迷失方向,一艘橡皮艇往往需要两名操作员:一人在前方举起手电筒,照亮方向;一人在后方守着操纵杆,控制方向和速度。
  橡皮艇驶离新民码头后,沿岸灯光逐渐变得微弱,航行安全和航行方向全靠艇前的手电筒保障。为此,艇后的人会不断提醒艇前的人修正手电光的方向。艇内有积水,乘坐橡皮艇,大家多采用蹲姿。为了将手电举得更高,艇前的消防员不得不侧跪靠在艇内,以便灯光照得更远,后方操作员视野更好。而两个码头之间有十一二公里,动力橡皮艇需要航行近40分钟。
  大渡河河道很宽,有很多弯,如何才能不在河中迷路,是一个技术活。凉山州森林消防支队的两艘橡皮艇,已在大渡河上往返多次,两名操作员熟悉整个河道情况,因此航行比较顺利。
  当再次看到岸边的灯光时,王岗坪的临时码头也就要到了。随着离岸边越来越近,灯光也越来越耀眼,那是站在岸边的救援人员纷纷举起手电筒,为过来的船只照明。
  当晚,有多支消防救援力量从新民码头出发,渡过大渡河,在王岗坪乡临时码头上岸。除两名橡皮艇操作人员外,一艘橡皮艇最多只能运送4人,因此,大渡河上船只往来频繁。有消防员告诉我,9月5日晚到6日凌晨,有超过500名消防救援人员渡过了宽阔的大渡河。

我在地震灾区见到的“90后” 记者 陈远扬

  “9·5”泸定地震发生后第二天,我抵达灾区。在康定,我见到了地震发生后泸定诞生的首个“地震宝宝”的爸爸。
  他叫杨晓东,1992年出生。地震发生前,他与家人在山上摘核桃,怀孕的妻子一个人在家。地震发生后,山体垮塌导致道路中断。担心妻子,杨晓东翻山越岭一个多小时回家寻妻。地震时,妻子被震塌的墙壁砸中了背和脚。庆幸的是,邻居们发现得早,把她从废墟里救了出来,并送到了海螺沟卫生院。一个受了伤的临产孕妇,卫生院医疗条件有限,甘孜州人民医院派来救护车“接力”。最终,震后第6个小时,杨晓东的儿子出生了,母子平安。
  这是震后泸定诞生的首个“地震宝宝”。取个啥名呢?望了一眼病床上的妻子,杨晓东有些哽咽地说:“现在我只关心她好久能恢复,其他的后面再考虑。”
  90后爸爸杨晓东,让我感受到了平凡家庭的亲情和爱情。而绝壁掘道的“90后”挖掘机手王令和唐鑫,让我感到佩服。
  王令出生于1992年,来自达州万源。1997年出生的唐鑫,来自云南昭通。两人都是为了修建雅叶高速康定过境段来到甘孜州。
  地震发生后,磨西镇到海螺沟景区的道路因山体垮塌而中断。两人所在的项目部第一时间组织人员和车辆赶往现场抢通。
  见到王令和唐鑫时,两人都坐在驾驶室内休息。王令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大,唐鑫却长了一副娃娃脸。
  第一次见到要抢通的路,王令也“大吃一惊”。地震引发的塌方,将沿山而建的盘山公路整体掩埋,最严重的,几乎与山体形成一个整体斜面,完全看不出路。
  唐鑫淡定一点,但他也坦言:“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在绝壁抢通任务中,王令开着挖掘机在前挥舞着铁臂,疏通险情。唐鑫紧随其后,负责将挖掘机身后的山石和泥土铲平,清除路障。
  采访中,唐鑫给我看了他的微信朋友圈。出发前,他写下了“这一定是我这辈子到目前做过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泸定加油,我们来啦”。但之后,他却没给父母说抢通任务的艰难,“怕他们担心。”
  王令不一样,他把这几天的经历都讲给妻子听,“两口子不应该瞒着,她也一直在给我说要小心点。”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这些天的所见所闻,让我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也对“90后”有了更新的认识。
  震后重来,生活继续。

“这才是孩子们最应该追的星” 记者 伍勇

  9月6日,震后第二天,我跟随医疗队伍徒步挺进雅安市石棉县草科乡。当晚,住在草科乡中心小学安置点。这里还住着119个孩子。
  次日凌晨,4.5级余震来袭。一声巨响把我惊醒。有人说,是一块巨石从山上滚到山谷。旁边的帐篷里,传来孩子们的啜泣声。老师们走进帐篷轻声安抚。大约半个小时后,孩子们又睡着了,四周再次寂静了下来。
  8日清早起床,洗脸时,见一个小男生坐在教室阶梯上,头埋在双腿之间,哭得很小声。
  我正准备上前,只见一个高年级的男孩跑过去,摸了摸小男生的脸,又慢慢把他抱在怀里,轻声说:“没事,别哭别哭。”
  其他孩子也跑过来,大家围在一起,三言两语安慰着小男孩。
  下午,消防员到了。孩子们乐开了花,早上还在哭的那个小男生也在笑着。他们把消防员团团围住,要签名。见我在拍照,一对双胞胎小女孩把手中的笔和纸递给我。
  “叔叔,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叔叔不是消防员,我给你们拍几张照片。”
  “但你也是来救我们的啊。”
  执拗不过,我只好接过笔和本子,写下了我的名字。后来几天,每当我回到学校安置点,这对双胞胎小女生都跑过来,拉着我陪她们逛操场。我的身边也就多了两个“小跟班”。
  老师说,地震发生了,全校师生都安全。看见救援人员来了,他们就更踏实。孩子们找消防员要签名,他们很支持,因为“这才是孩子们最应该追的星”。

如果那晚我们跑慢了10秒 记者 杜卓滨

  9月5日晚上9点过,震后第9个小时,我和同事两人在无尽的黑暗中,驾车驶上大渡河畔的县道,连夜进入雅安市石棉县王岗坪乡。
  沿途,我们凭借着车子微弱的灯光,躲避着路上的坑凼和不时从山上滚落的碎石。
  晚上10点10分,在新民乡通往王岗坪乡的路上,大量的土堆将道路阻断。路旁步行求救的居民称,这是地震后从山上滑落下的,沿途还有很多,已经将进入王岗坪乡的道路阻断。“最危险的地方,滑落的泥石有几百方。”他说。
  震惊之余,我和同事打算录点视频传回后方,传递灾区的情况。
  突然,路旁山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并伴有强风。二次塌方!我们当即往回跑。
  大约10秒过后,塌方停止。我们原本站立的地方被泥沙掩埋,厚度达到0.5米。当下我的腿便开始发软,随后更是颤抖不停。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此后多个深夜,我都会问自己:“如果跑慢了10秒,会怎么样?”
  9月7日,通往王岗坪乡道路被抢通的消息传回,我和同事再次驱车前往。之前遇险路段堆积的泥沙已清理干净,大渡河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那晚的惊险犹如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