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茶香,是从爷爷的瓷杯里溢出的,每回他都要配着香酥饼一起享用。
闲暇的午后,爷爷处理完村里的事务,立刻会喜上眉梢——他又可以偷得几许清闲了。只见他从铁罐里抖出几片干瘦的茶叶,小心翼翼地丢进瓷杯。当开水往里一倒,一团雾气升起,犹如一只白鹤,在与爷爷言语两句后转瞬“飞”走。此时,杯里墨绿的茶叶都“站立”起来,如同刚破芽的春笋,不久又沉下,如竹林里坠落的竹叶,清闲又幽雅。爷爷捧着茶杯咂了一口,“嗯,还是老味道啊!”随后,他颤颤巍巍地咬一口酥饼说:“哪去找这绝佳的搭配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乎每天,爷爷都会享受这样的清闲时光。无论多劳累,他总会一步步地进行这样的泡茶“工序”,总是这般有仪式感。
我却不能理解这样的快乐。入我口的茶,总是苦的。
清闲午后,捧书慢读,是最惬意的时候。迷茫一日,阳光透过窗牖,洒在书卷间,清风飘逸。“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定风波亦定心神,在阅读中我将自己交付给了千年前的苏东坡……
你问我志向何在。此时正是我升学之际,面临中考这样的大考,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你一边听我诉说,一边沏茶。我留心观察,你与爷爷的沏茶手法不同,眉宇间也有几丝惆怅。此时我联想到“东坡屡次遭贬”的记述,端过你手中的茶,却不禁疑惑,你是如何化解那矛盾的呢?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指着这杯茶,你说人生便如这茶,初尝为苦,可自有其香。茶中细沫生香,变幻总是有的。珠帘卷雨,在斜阳中闲坐,人生的种种艰辛,皆随茶烟散去。
在煮茶与品茶的过程中,焦躁之心可变宁和,心静则可明白自己所需及不足。一次次冲泡间,苦涩早已消逝,只剩下对悠长茶香的回味,品茶的人将心态也酿成了一瓯清茶。
顿悟,无论何种清闲快乐,都有其得来的过程。如没有繁杂的工序,或许爷爷的快乐也要少几分;如没有一次次的浸泡,何来如兰在舌、清香怡人的茶香呢?明月清风,东坡仍在岁月里慢悠悠地用春水煎茶,爷爷仍旧悠闲地捧着茶杯嚼着酥饼。茗之乐,品在梦中,悟在诗中。“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茗之乐,亦是人间清欢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