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华人林先生:
林先生以前在国内的脱口秀表演照。(受访者供图)
2月24日,在乌克兰基辅,当地居民拎着采购的物资走在街道上。新华社发
在乌克兰的华人——“宁波明州喜剧脱口秀演员林某某”(林某某为其艺名,以下简称林先生),很笃定地告诉自己:我不后悔。
林先生今年初从中国飞赴乌克兰处理私事,意外被困当地,目前仍住在基辅。最近,基辅一天要停三次电,一次四五个小时。一停电,信号塔会被关闭,手机信号比较差。对林先生的采访约了几次,有一次因为即将停电被临时取消。终于有一次在约定的时间前,林先生发来信息:现在有电了!找了一家商场蹭到网的他,终于有一个比较连贯的时间,在电话里聊起了他的2022。
时间回到乌克兰当地时间2月24日上午10点,在基辅的林先生被战斗机起飞和路上军车的声音吵醒。
林先生去乌克兰,是因为前女友是乌克兰人,两人在上海认识,相恋三年,后来处于半分手状态。为挽回这段感情,今年1月,他追到乌克兰,可最终两人还是分手了,用他的话说“算是好聚好散”。
机缘巧合,他又认识了另一位乌克兰女孩。俄乌冲突爆发后,林先生本可随着撤侨返回中国,但为了第二任女友,他选择留下,“因为女友的家并不在基辅,她又来自单亲家庭,如果我回国了,她怎么办?”两人决定前往利沃夫,然后转道去欧洲其他国家。就在这次转道中,他又和第二任女友产生了分歧,分道扬镳了。回忆起这段往事,他很沮丧,“就像一部烂俗的电影,我整个人都木了”。
世界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就在林先生处于低谷的时候,一个曾经在东北留过学的乌克兰女孩看了网上相关报道后联系了他。“她住在乌克兰东部的波尔塔瓦。她对我的所作所为,觉得特别不可思议。”林先生说。
为了开导林先生,这位乌克兰女孩帮他分析了情感上的困惑。“她是用乌克兰人的心理和文化背景来分析的,让我释然了。她的东北口音中国话还挺可爱,虽然有的我也听不太懂。”
女孩的温柔善良,让林先生感受到一丝丝暖意。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一起。明年4月左右,他和爱人的混血宝宝就将诞生。现在,林先生偶尔会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与爱人的日常,包括做产检时突遇空袭警报,爱人在等公交时也会耍风靡中国的“羊了个羊”。虽然爱人是“熊猫血”,但林先生并不担心,“‘熊猫血’在乌克兰比较普遍,大概15%-20%的人都是‘熊猫血’,不算稀有。”
林先生还认识了许多当地朋友,包括乌克兰演员伊莉莎,她曾和朱亚文、迪丽热巴等合作过影视剧。“伊莉莎将成为我孩子的干妈,我觉得挺好。她是我童年偶像,很有意义。”
俄乌冲突爆发的第三晚,林先生和朋友外出时遭遇枪击,万幸的是子弹是从头顶上飞过,人无碍,精神摧残却是巨大。
林先生情绪稍微平复,便躲在厕所报平安,每晚听着枪炮声入眠,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弹会飞进家里,随时觉得要崩溃。现在再回看这一段,他说已经治愈了。“我还住在原来的住所,离我那天被枪击的地方只有200米。以前我每次走到树下时会感到害怕,但现在回想起来,我可能心比较大,很少有人这辈子被人拿枪追过还能大难不死。”
林先生说,俄乌冲突持续至今,基辅大街上萧条了很多,“物价比之前上涨了20%左右,我们外出购物时就能感觉到所有的东西都贵了,人均工资则下降了20%。这一升一降,对当地人来讲经济压力非常大,现在街上乞讨和流浪的人明显增多了。只要防空警报一拉,所有的店全部关门,而每天差不多要拉十次防空警报。”
未来,林先生还将致力于脱口秀表演,“目前,我在国内演出的合同已经签了100场。”这是否意味着,孩子出生之后一家三口就将回到中国?林先生说:“现在情况比较复杂,如果孩子一出生就和妈妈长途跋涉的话,需要研究一下。”林先生计划自己先回国把一切都理顺,再迎接妻子和孩子到中国团圆。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概括自己的2022,会是什么词?林先生回复了三个字:戏剧化!“我有时候会想,我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别人听,别人会不会相信?换个角度,如果别人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我会相信吗?”
2022年就要过去,而林先生也在逐渐融入乌克兰。在异国他乡,孤独感和文化差异在所难免,但他遇到的乌克兰朋友都十分友好,“他们比较热心,也比较单纯,大家去银行取钱或者去超市买东西,都是秩序井然,也没有出现过抢购的情况。”
林先生说,因为这场冲突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很多人已经习惯了,“比如早上起来没电没网没热水,大家就出去聊天。聊到打仗,说的也是谁家的孩子没了或者谁又参军去了。”
林先生希望俄乌冲突能够赶紧结束,也希望自己的生活一切顺利。“如果再出现大的波动的话,已经超出我的承受范围了,毕竟孩子就要出生了。”
对于“2022拼过”这个词的理解,林先生觉得自己也不算拼过,之所以来乌克兰完全是为了处理一些私人情感方面的事。当初周围的人都劝他不要去,可他也会问自己:“如果有一天我变老了或者跟别人在一起了,我肯定会问自己,如果我当初去了乌克兰会怎么样?我那时候会永远找不到答案。所以我一定要来,就算这个答案没有找到,最起码岁数大了以后,不会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