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8 互动-
A8互动
  • ·真实的李白,焦虑、颓废、孤独却不朽
  • ·近190万网友走进李白的人生
大家都在看

扫一扫

下载封面新闻APP

体验更多精彩

王红霞教授带大家“走进李白的生命”

真实的李白,焦虑、颓废、孤独却不朽

王红霞教授解读李白的诗意人生。陈羽啸 摄

  李白是一个有着浓厚传奇色彩的人物。唐代李阳冰在《草堂集序》中记载了李白非凡的出生:“惊姜之夕,长庚入梦。故生而名白,以太白字之”。五代的王定保在《唐摭言》中讲述了李白非凡的逝去:“李白着宫锦袍,游采石江中,傲然自得,旁若无人,因醉入水中,捉月而死”。
  12月13日下午,名人大讲堂“李白文化季”在成都西部文化产业中心阿来书房迎来收官之讲,四川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李白研究会副会长王红霞登上大讲堂,以“走进李白的生命”为主题,围绕李白的文学作品,细读文本,带领观众领略李白的人格魅力。“我努力去讲述一个更贴近李白内心真实世界、有温度的李白。”王教授在开篇这样说。
  本场讲座,王红霞教授从“焦虑的李白”“颓废的李白”“孤独的李白”“不朽的李白”等多个层面,透过文本细读,打开李白诗意的大门,探索在多个经典文学文本的背后,李白到底是怎样一个生命体。

李白的“焦虑”
是对时间的高敏感度

  时光匆匆,岁月不居。岁月流逝是生而为人都能感受到的课题。但李白对时间的敏感,却超乎寻常。在《古风》其十一中,李白看到黄河东流、白日落海,就感到“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并联想到自己壮志未酬,却已年老貌衰,“春容舍我去,秋发已衰改。人生非寒松,年貌岂长在?”
  在著名的《将进酒》中,李白再次感叹黄河东流,“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在《秋浦歌》其十五中,李白为这种时光流逝感到忧愁,以至于“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王教授在此分析说,“三千丈的白发,这种表达衰老和焦虑的意象,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李白如此敏感于时间碾过的痕迹,以至于他会揽镜自照,“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在分析李白的“时间焦虑症”时,王教授特别提到几个概念、意象值得注意:“逝川”“白发”“黄河东逝”“逆旅”“过客”。流动的水,非常容易引起李白的注意,让他联系到时光的消逝,比如他写“倾晖速短炬,走海无停川”“前水复后水,古今相续流”等等。
  李白在《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中,把天地比喻为旅店,光阴比喻为过客。他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李白还把生者比喻为过客。在《拟古》其九中,他说,“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王教授分析说,李白这种比喻并非前无古人,他这种思想应该是来自道家。因为在《淮南子》《列子》等古籍中,都有过类似超脱、达观的生死观。
  总体来说,“李白时时关注时间流逝的紧迫感,对无法留住青春、生命的不甘和无奈,显得过于敏感,超乎常人,简直称得上是患上了时间焦虑症。”王教授说。
  李白这种对时间流动的高度敏感,对虚度光阴感到的惶恐和不安,在王教授看来,也并非不可理解。比如西方现代哲学家叔本华就有跟李白类似的时间观。叔本华曾说:“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了,它的存在如白驹过隙,仿佛从不曾有过似的。并且,你所说过的任何一种事物的存在,在下一个瞬间就将是过去的存在了。”

李白的“颓废”
是他缓解心理危机之法

  由于对时间流逝的无奈和焦虑,也导致李白在自己诗中展现了他“颓废”的一面。在《相逢行》《夜泛洞庭寻裴侍御清酌》《拟古》《襄阳歌》《梁园吟》《春日陪杨江宁及诸官宴北湖感古作》《金陵酒肆留别》《秋夜板桥浦泛月独酌怀谢脁》等多篇诗作中,李白都记录了他曾经漫游四方纵酒狂欢的状态和及时行乐的思想。
  比如他写“光景不待人,须臾发成丝。当年失行乐,老去徒伤悲。”“千金买一醉,取乐不求余。”“曲尽酒亦倾,北窗醉如泥。人生且行乐,何必组与珪?”“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沉吟此事泪满衣,黄金买醉未能归。”等等。
  李白这种状态,曾引起后世文人、评论家的批评。比如宋代王安石就曾有类似批评。王教授说,“虽然王安石的批评有点过于严厉,但不得不说,李白在有崇高精神追求的同时,的确有现世享乐的那一面。”纵然如此,王教授也认为,李白这种“颓废”的状态,总体也是值得理解的,“这或许是他缓解心理危机、感叹人生苦短、努力提高生命力应对岁月流逝的一个方法。”

李白的“孤独”
是伟大卓越之人的共性

  李白有多孤独?他孤独到与月亮和影子组一个酒局。在《月下独酌》其一中,他这样描述自己的孤独:“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王教授还分析说,由于仕途受挫,壮志难酬,让李白有一种“遭弃感”“人世间的无所归依感”。在《春日独酌》其一中,李白说自己“彼物皆有托,吾生独无依。对此石上月,长醉歌芳菲”。在《赠范金卿二首》其一中,他写“我有结绿珍,久藏浊水泥”。在《酬崔五郎中》中他说,“奈何怀良图,郁悒独愁坐”。在《送蔡山人》中,他写“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
  谈及此,王教授提到了另外一个人物陶渊明。仕途受挫的陶渊明回归田园后的状态是彻底忘怀尘世得失,“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但李白尚未能达到陶渊明这个境界,内心依然有怀才不遇的苦闷和忧愤。
  讲到此,王教授又引述哲学家叔本华的一个观点,“天赋异禀的人,总是孤僻厌世”。李白的这种孤独,首先跟他的志气、抱负、自我期许、性格都非同寻常有关。李白说自己“天为容,道为貌,不屈己,不干人”。在《为宋中丞自荐表》中他这样介绍自己,“怀经济之才,抗巢、由之节,文可以变风俗,学可以究天人。”
  不过,李白这种孤独感也不全是因为怀才不遇,还跟他对宇宙的思考有关,在他看来,天地日月也有尽头,终归虚无,“日月终销毁,天地同枯槁。”从这个角度上,王教授说,李白的孤独是无根之过客的孤独,是不与世俗为伍、无人对话的孤独,是天才特有的孤独,是李白对人生、宇宙进行终极思考之后的深刻的孤独,是思考者的孤独。李白这种旷世无知音的终极孤独寂寞感,在千年之后的叔本华那里,也得到了理解和回应。叔本华认为这种孤独,是伟大灵魂的显著特征,“孤独是伟大卓越之人的共同命运——尽管他们有时也会为此悲叹痛惜,但仍然总是选择孤独,因为这种不幸要远远小于庸俗的不幸。”
  纵然焦虑、颓废、孤独,最终还是一个“不朽的李白”。在王教授看来,在李白的生命存在中,功业理想往往与生命意识如影相随,经常处于互相激发之中。追求精神的自由,重视现世的快乐,试图延长生命或求取生命的不朽,都成为李白实现生命价值、呼唤理想的生命形态、解脱和安顿灵魂的尝试,并因此而成为李白生命本质的重要表现。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实习生 姜孟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