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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雄“粉丝”章詧:

坚决不出仕隐居乡野忙治学

扬雄备受章詧推崇。本报资料图

苏轼在《东坡志林》中考证称章詧“本闽人,迁于成都数世矣。”

青城山是章詧晚年隐居地。

  

文/图贾登荣

  中国的封建社会,读书人最憧憬的出路,似乎就是“学而优则仕”。仕者,为官也。不过,也有一些读书人不信奉这个教条,选择与众人迥然不同的读书道路:他们坚守书斋,孜孜不倦地刻苦读书,不是为了做官,而是为了学懂弄通前人著述的思想内涵,然后形成自己的作品,流布后世,教诲后人,让文明基因代代相传,发扬光大。成都双流人章詧(chá),就是这样的人。北宋人释真一子(自称南岳布衣)在《寄冲退处士章詧》的诗中写道:“未遂山中吟,时闻世上音。笑言失真诠,尘秽浊神襟。归植南园芝,驰他北溟金。千日勤耕耘,自然生瑶琳”。诗中,对章詧隐居乡野,潜心治学,淡泊名利的精神加以了礼赞。
  那么,章詧一生究竟有哪些成就呢?通过查阅《宋史》《东坡志林》《续资治通鉴长编》《容斋随笔》《续通志》等历史典籍,笔者渐渐梳理出章詧的人生轨迹与治学成果。

从小成孤儿 博览通经学

  章詧,字隐之。一般的史料都说章詧是成都双流人,但北宋大文豪苏轼在《东坡志林》中这样考证道,章詧“本闽人,迁于成都数世矣。”也就是说,章詧的祖先本来是福建人,后来不知为何迁居到了四川双流,从此在川西平原上扎根、繁衍。《宋史》及其他史料说,章詧“少孤,鞠于兄嫂,以所事父母事之”。意思是章詧在很小的时候便父母双亡,他成为了孤儿。不过,好在哥哥嫂嫂非常有责任心,他们承担起抚养章詧的责任,像父母对待子女那样,对章詧无微不至关怀照料,让他茁壮成长。
  在哥嫂的庇护下,章詧早早就被送进学堂读书。章詧似乎是块读书的料子,他一拿起书本,就如同着魔一般,连吃饭时间也常常忘掉。随着年龄的增长,章詧的读书兴趣集中于“经学”上,尤其是对西汉四川学者扬雄所著的《太玄经》十分着迷,一门心思想破解《太玄经》的奥秘。
  提起扬雄,估计很多人会想起他是一个辞赋大家,其创作的《子虚赋》《上林赋》等名篇流传千古,至今不朽。但其实扬雄还是一个杰出的思想家,他所著的《太玄经》,将源于老子之道的“玄”作为最高范畴,糅合儒、道、阴阳三家思想,把数字、五行、星宿等知识整合于一体。扬雄的《太玄经》,含有朴素的辩证法观点,对祸福、动静、寒暑、因革等对立统一关系及其相互转化情况,均作出合理的阐述。认为事物皆按九个阶段发展,力求写出事物由萌芽、发展、旺盛到衰弱以致消亡的整个演变过程。更奇妙的是,在《太玄经》中,既可看到《太初历》的影子,又可看见物候学的影子,还可以看见方言的影子,因此,当《太玄经》刚刚问世,许多学者都含沙射影地讥讽《太玄经》过于艰深,让人不知所云。《汉书 扬雄传》就如是记载,同时期的经学家刘歆对扬雄说,“凡著书者,为众人之所好也,美味期乎合口,工声调于比耳。今吾子乃抗辞幽说,闳意眇指,独驰聘于有亡之际,而陶冶大炉,旁薄群生,历览者兹年矣,而殊不寤。亶费精神于此,而烦学者于彼,譬画者画于无形,弦者放于无声,殆不可乎?”在刘歆看来,著书者应该迎合读者的口味,但像扬雄《太玄经》中这样高深的言论、精深的学说、宏大的意旨,不但一般读者读不懂,恐怕连学者也不愿意读。
  正是《太玄经》的艰深、庞杂、多元、深邃,让后世的不少学者纷纷加入到对《太玄经》的研究中,希望能够拨开迷雾,一窥真谛,让更多人知晓《太玄经》的要义。尤其是北宋时期,四川不少学者都不约而同钻进《太玄经》中,形成了“易学在蜀”的黄金岁月。作为扬雄粉丝的章詧,自然而然成为了“太玄迷”。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长达几十年如一日的钻研,章詧终于有了丰硕的收获,他采取“明用蓍索道之法,知以数寓道之用、三摹九据始终之变”的方法,先后撰写出《章氏太玄经注》14卷,《太玄经疏》30卷以及《太玄经发隐》《太玄图》等作品,为人们理解《太玄经》打开了一扇窗口,章詧自然而然成为“易学在蜀”的重要成员之一。

教学有绝招 学生成名臣

  章詧在潜心治学的同时,也开馆授课,培养有志向、有情怀的学生。北宋名臣范百禄,就是他的弟子。
  据《宋史 范百禄传》载:“范百禄,字子功,范镇兄锴之子也,成都华阳人”。出生在今天双流的范百禄,是北宋著名的史学家、政治家范镇的侄子。他先后在宋英宗、宋神宗、宋哲宗这三朝中任职:利州路刑狱、梓州路刑狱、中书舍人、吏部侍郎、谏院同知。范百禄在不同的岗位上,坚持真理,维护正义,始终为百姓谋利、为普通人说话,从而青史留名。
  应该说,范百禄能够成为体恤百姓的好官,与他的老师章詧精心
  培养是密不可分的。从南宋李焘的《续资治通鉴长编》、洪迈的《容斋随笔》等典籍中可知,章詧给范百禄讲授最多的就是《易》《太玄经》等经典作品。章詧曾语重心长地用《太玄经》中“摛”篇中的句条来启发、引导范百禄:“对于人来说,好而从不满足即是善;丑而有余即是恶。如果君子能增强其所不足的东西,而摒弃其多余的东西,那么对于《太玄》中所讲的道理就可以完全领悟了,这也是孔子所提倡的仁义之心。我对于《太玄》,也不过是讲述这些罢了。有的人有时会困惑其精深的思想,有时会被其晦涩的语言所难倒,有时会沉湎于它所讲述的术数之中不能自拔。对于这样的纠缠书本枝叶末节的人,怎么来给他们讲述这些大道理呢?”从这段话里不难看出,章詧不是教学生读死书、死读书,而是要求学生掌握书的精华与要义,领悟书中的真谛与思想,然而内化于心,外化于形。这样的教学方法,应该会引爆学生的智慧火花。所以,后来人们在询问范百禄学习经历时,范百禄坦承道,自己跟着章詧学习《太玄经》,从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成就了人生信念。

坚辞不出山 青山存风骨

  宋王朝自建国以来,无论是建都中原开封的北宋,还是偏居江南杭州的南宋,都十分重视对文化人的奖掖。每隔几年,皇帝就会下一道诏令,要求地方官员查访本地的文化人,或推荐作官,或给予物资奖励,达到笼络人心的目的。章詧数十年研习《易》学的成就,早已名声大噪,名扬四方,自然也会引起地方官员的重视。据史载,先后担任过益州(今成都)太守的蒋堂、杨察、张方平、何郯、赵抃等,都“咸以逸民荐,一赐粟帛”。对于地方官员的举荐,章詧丝毫不动心,也不领情,也不接受官府赠予的粮食、布匹等生活物资。看到一拨又一拨官员上门拜访,章詧不胜其烦,干脆离开居住多年的双流,前往幽深的青城山中隐居。
  人虽然隐居了,但章詧的著述却不胫而走,四处流传。宋仁宗庆历八年(1048年)八月,作为诗人、学者的田况出任益州太守后,得到了章詧的《太玄经发隐》刻本,一通拜读,田况深为章詧的独家解读心悦诚服;恰好,朝廷正在征集各地文化人的著作,田况便将这部书呈上。朝廷得书后,再一次下达诏令,邀请章詧出山,担任益州官学教授。田况派人去青城山寻找章詧,章詧闻讯后又一次躲了起来。在茫茫大山中寻找多日,不见章詧身影,寻访者只好怅然而返。
  在中国古代,那些具有德才而隐居不愿做官的人,被人们称作“处士”。到了宋王朝,皇帝就把“处士”作为一种荣誉头衔,封赐给那些埋头潜心著述、固守精神家园的文化人。宋仁宗嘉祐四年(1059年),曾担任过宰相的王旦之子王素出任益州太守。到任不久,王素听到了许多关于章詧的故事,在一番核实后,王素认为,章詧不愧是有才之人、有德之士,便上报仁宗皇帝,希望给予封赐。仁宗皇帝欣然同意了王素的奏报,封赐章詧为“冲退处士”。消息传到隐居在青城山中的章詧耳中,他脸上一点也没有露出高兴的神情,继续读书写作、教导学生。
  宋仁宗嘉祐八年(1063年),章詧走完七十六年峥嵘岁月,终老于青城山。当地一个叫张贤良的读书人,为章詧敬献了一副对联,表达对这位德高望重老人的赞颂:“青城已结神仙侣,碧落俄沉处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