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2 浣花溪-
A12浣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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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沈园

  

□李青伦
  陆游一首婉转凄恻的《钗头凤》引得四面八方的游客走进位于浙江绍兴的沈园。我,也不例外。
  假山亭阁,小桥廊榭,翠竹花影,池影蹊径,诚然也是精致小巧,悦目赏心,但是如若少了《钗头凤》,沈园也不过是一座略有古意的寻常院落罢了,激不起回忆的涟漪。
  更何况,真实的沈园其实早已经寂灭于历史的风烟之中。投入眼帘的所在不过是依着旧址重新修复的院落。我们可以在这里听风沐雨,可以在这里抚栏望竹,怀想这里曾经的风霜,但是有谁能真正懂得沈园?就像我们可以从字面去理解《钗头凤》的词意,但是谁能真正感同身受那份仅仅属于陆游、唐婉的情感?
  说到底,沈园是属于陆游的,是属于唐婉的。他们的命运是时代悲剧的一个缩影。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陆游选择了屈服和顺从,并用一生去追忆和悔恨。沈园,成为一个见证,用金风玉露的瞬间重逢定格了伤逝者的悲伤。纵然,曾相依者终相离,陆游、唐婉的两阕《钗头凤》已然成为永恒的见证,抚慰数百年来情深缘浅的故事,成为一道风景默守于绍兴水乡。
  谁能不在那壁残垣前驻足凝望呢?凝望之间,有千种怀想与臆断袭上心头……
  两阕清词,依依相对,实则是一对断肠人互诉衷肠的悲情对白。凝眸词句,沈园的阳光也似乎变得柔情脉脉。臆想那陆游、唐婉转眸的瞬间,是惊?是怨?抑或,是思?是怜?这不期的偶遇,是命运的契机,还是难逃的劫数?是久别重逢的惊喜,还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相见无期固然令人心存不甘,擦肩而过岂非更令人断肠?当时光的良药已经让陈年的伤口渐渐愈合,何苦来,要去揭开疤痕,让人痛彻心扉?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曾经的青梅之情有多么美好,此后的天涯陌路就有多么凄恻无助。既然是无缘相守,又何必去苦苦提醒“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终究,是一番辜负。纵然有严母之命,七尺男儿也当周旋左右予以周全才是,唐婉如若不是因之触及陈痛,柔婉贤淑的她得赵士程的怜惜呵护,应可波澜不惊地静度余生,何致以在往事的流连悲叹中憔悴而抑郁早终?陆游终究是欠唐婉的。
  忽然,想起另外一位因悼亡词而盛名的词人纳兰性德,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道破多少别后的深悔?但纳兰性德毕竟是天人两隔的无奈,不是他自己甘愿离别,所以尤其显得情深义重,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令人动容。
  而沈园,那两阕留在寂寥碑廊中的瘦词,纵使千年相望,也未曾跨越凡尘的鸿沟。悲剧,匆匆落幕。究到底里,是人心的思量和抉择。
  黄昏时分,走出沈园,我不愿回首。带不走一缕暮色,春光早逝,夏已过央。那是云和水的往事,那是梦和醒的启示。那里的每一掠水色、每一痕竹影,都伫立在时空的对岸,走不近,也带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