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冬天的风很冷,像冰棱子,穿过窗缝,让屋子也染上寒意。这时,爷爷总会放下手中的事,从沙发上缓缓起身,迈着蹒跚的步子走进厨房,烧水灌注热水袋。
他已七十好几,身材清瘦,似乎还比年轻时矮了一点,灰白的头发像落了一层薄霜,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刻满岁月的痕迹。那双骨节分明、青筋微凸的手总有些颤抖,倒水时常被热气烫得泛红。
每晚睡前,他都会小心翼翼地将开水注入热水袋。水汽如轻烟般升腾,在他花白的眉睫间缭绕。灌好水后,他总要反复检查盖子是否拧紧,再细心裹上一层干净毛巾,这才递到我手中,轻声叮嘱:“捂一捂,小心烫。”
我把热乎乎的水袋捧在掌心,暖意便从指尖蔓延开来,融化所有寒冷的边角。小时候从不羡慕那些拥有新奇玩具的伙伴,固执地认为爷爷灌注的这份温暖,就是世上最好的礼物。
去年冬天,那个用了多年的热水袋突然漏水,浸湿了被褥。我手足无措时,爷爷二话不说披上大衣就要出门。爸爸拦住他:“太晚了,明天再说吧,开空调也一样暖和。”爷爷却执拗地往外走:“热水袋暖脚快……”推开门的一瞬,冷风呼啸着灌进来。
不到半小时,爷爷带着满身寒气回来。鼻尖冻得通红,怀里却紧紧护着崭新的热水袋。他哈着白气说:“我帮你换换,别冷着!”又走进厨房,不一会,我就听着热水咕咚咕咚灌进袋中。当他将裹好毛巾的热水袋递给我时,皱纹里漾开欣慰的笑意。
暖意再次将我包裹。原来,水壶口升腾的雾气就是看得见的亲情,热水袋传递的温度就是血浓于水的爱,这份爱是永不冷却的暖流,恒久地温润着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