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其徂,不逾己心。山花烂漫,惜从教坠。
三月徂春,迢迢而来。《周礼》有言:“春者出生万物。”春之于万物,乃是蓬勃生机。万物之于人,便有了无穷意象。
春本无形,有幸我在诗经里寻到了她的影子。“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桑,春日思慕即是也;“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芍,春日相期即是也;“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新妇春嫁即是也……她本应是不染烟火的节气,却不囿于自然的约束,于是阡陌上有了窈窕倩影。
曹衣似水,吴带当风。你瞧那桑女眼中一汪清眸啊,荡漾着全是那少男的影子。青春的至美、至纯、至善,都留给了你。正是如此,相信不是阴差阳错,就这样遇见了意中人,不然怎会染得怦然心动,既此难收?初春总是这么轻佻又寓意深重。一迎一拒,顾盼生姿。只恐,芳草萋萋,划尽还生。
阳春三月,遂至清明。有言曰:诗赋欲丽,铭诔尚实。春若是一诗赋,清明之前也不过就一片起兴,所咏的还是更为实在的内蕴。清晰地记得爷爷辞世于两年前的春日。今暌别旧人,只能在黄土垄边,看华滋盛放。铺摆几朵黄菊,这是祭拜爷爷时不变的规矩。以最虔诚地叩首,来告诉他万事安康。生与死的交集体现在了这花与塚上。花非花,雾非雾,意动时,眼耳口鼻舌身意,无不可感。悲怆之意也切切地缠在了坟头。
又得唐突说到自己。庚子逢凶,也不见天降大任于己身,敝人却在病榻上度过了漫漫冬日。爷爷弥留时一直喜欢说活着好,可笑彼时并不能真正明白他的心境。现在想来,只愿岁月可回首,此岁月单指过去的茕茕孑立。只要所有关心过我的人,都过得比我好,九泉之下的爷爷应该也是这么想的。爷爷临终前话语甚微,想来,未尽的话语,留在岁月里,任后来者慢慢去品。
缌麻漫山映成一片黛色,反教盈盈绿意有了实感。“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至哀的节日为何会在生机盎然的春日,兴许是因为冥冥中生与死总是互相牵挂,难解分离。万事有为应有尽,终有弱水替沧海,终有新人换旧人。此为春之实,清明如此,年岁更迭亦如此。
我愿趁着春的末梢做一个梦——梦里不知身是客,满船清梦压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