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含珍
那年,兰告诉我,她离婚了,把4岁多的女儿也带回了娘家。我看着这位发小,看着她倔强中含着泪光的眼睛,我知道,一切劝慰都是无效的。
兰是独女,父母快40岁才生的她。她聪明倔强、美丽任性,一直是我们学校、我们那条街上的骄傲公主。如今,她离婚了,下岗了,母亲也生病过世了。家里只有幼小的女儿和年迈的父亲,我不知道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发小,将怎样面对今后的生活。
不久,兰再婚,随丈夫去了西南一个县城生活。女儿随她父亲留在老家,委托她的小姨和我隔三差五地去看看。
兰再婚的丈夫是医生,工作很忙,她却无事可做,三天两头和我煲电话粥。
一天,兰在医院里转悠,发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立着一排青砖平房,房子四周满是青苔。她好奇地走过去推开虚掩的门,一股腐烂潮湿的味道扑鼻而来,昏暗的光线下,到处是蜘蛛网。
“你没事跑到这儿来做啥?也不嫌晦气。”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她转过身来,一位老人摇着头,慢慢走远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回家后,兰把见闻和想法告诉了丈夫。丈夫劝她不要折腾。晚上,兰辗转难眠,脑海里一会儿是那排房子,一会儿是另一座城里即将上学的女儿和满头白发的父亲,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每天都跑去那排房子周边兜圈圈。几天后,丈夫拗不过她,和她一起拜访了后勤科科长。科长说:“你知道这排房子的情况吗?”兰望着科长说:“我知道。”科长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前两年,也有家属开过小卖部,结果开不走关门了。”
兰淡然一笑说:“我还是想试试。”片刻的沉默后,科长说:“好吧,你既然执意要做,那就拿一间试试。前两年不收租金,两年后再酌情考虑,如何?”“好,一言为定。”
一周后,兰在房子屋顶的一角开了天窗,阳光倾泻而下。她把屋子粉刷一新,贴上一幅剪纸画,房间立刻明亮温馨起来。小卖部正式开业,生意很快好了起来。她提前一年缴了租金,把隔壁一个房间也租了下来,摆了一部电话和一台复印机。有了经济能力的兰,很快把女儿和父亲接了过去。
几年后,我出差去兰所在的城市。她笑着迎接我,我们走进医院大门外的一家菜馆,兰看着我惊异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店我已经开了快两年了。”
两年前,医院整修、扩建,小卖部也随之被拆了。后勤科科长主动找到她说:“我知道你是个能干的人,医院外有一排门店,租户一直拖欠租金,如果你想做,就做给他们看看,这样我的工作也好开展。”
临近黄昏,店里客人逐渐多了起来。我环顾四周,店门口左边挂着一个招洗碗工的小木牌,右边挂着一个雅致的风铃,厨房里一个小伙子正汗流浃背地炒菜。大厅白色的墙面上,涂鸦了一些有趣的人物画。餐桌是橙色的,看起来简洁而温暖。
兰系上围裙,挽起云鬓,穿梭在厨房与餐桌间,一边大声招呼来客,一边笑着为吃好了的客人飞快地计价。然后,干净利落地擦桌子、倒开水,指点服务员要学会眼里有活。
我看着她脸上的汗珠,忽然间恍惚起来。起风了,店门口的风铃,响起清脆欢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