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2 宽窄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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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化印记

  

□姚勤然


  你肩扛2300年的风霜尘埃,在历史的河道里踽踽前行。来看你之前,只知你唤作昭化。若非亲临旧县署,怎知你腹中还藏着一些古早的名字:葭萌、汉寿、晋寿、益昌……都是时光烙下的印记。
  汉代的古城墙,蜀汉费祎墓,宋时文庙,清代考棚……处处遗存,皆是无声的诉说。我竟不知你如此古老,更不知你至今容颜未改——古朴、典雅、大气、厚重,如一块温润的玉,沉在岁月深处。
  青石板铺就的瓦背路,中间隆起,两侧微凹。路旁,明清古宅以穿斗木构架撑起一片青灰小瓦的天空,是川北民居独有的风骨。店铺门前,尽是琳琅小货、各色吃食,甜酸香气在齿颊间游走,撩拨着味蕾。独爱那女皇蒸凉面,米面蒸腾,拌上豆芽、酱醋、红油、蒜泥等,活色生香。传说武女皇贪恋这滋味,入宫后仍要昭化厨子相伴御膳房。
  一只小黄狗安然卧于街沿,身贴大地,嘴枕前爪,眯眼看着往来行人,仿佛在梦中咀嚼一段远去的温存。我拾级登上城墙,放眼望去,竟是一片青瓦的海洋,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华阳国志》记载,战国时期,蜀王封弟葭萌于汉中,立苴国。秦灭苴,设葭萌县,初在白龙江北岸的土基坝——那是“巴蜀第一县”的旧影。水患无情,城池于是南迁二里。
  筑城者,是洞悉兵戈的智者。4条大街,5条小巷,不见一个十字路口,皆是“丁”字相连,曲折幽深。东西南北,城门错落。敌人若贸然闯入,怕是要在这迷阵中失了魂魄。
  古时,城与关多分离,唯昭化例外——葭萌城与葭萌关,一体同生。“弹丸之城,金汤之固。”然而,此关一破,金牛道便如坦途,直指成都。211年,刘备踏足此地,厚植恩德,厉兵秣马,将昭化铸成蜀汉基业的第一块磐石,成就“蜀国第二都”的传奇。
  西城临清门外,一片开阔平地,名战胜坝。《三国演义》里张飞挑灯夜战马超的吼声,仿佛还在风中激荡。树荫下,一曲《滚滚长江东逝水》悠悠响起,将我卷入金戈铁马的蜀汉疆场:城下马超叫阵声裂长空,城头张飞焦躁如雷,刘备的劝慰沉在低处……直至夜色吞没原野,灯火点燃战意,刀枪撞击的火星照亮了不眠的江岸。
  凡称咽喉之地,必是血火浸透的沙场。古时昭化,水路通阆中、下夔门;陆路接金牛、抵成都。水陆要冲,“全蜀咽喉,川北锁钥”8个字,是荣耀,亦是历史。
  顾家大院门前,一位清洁工俯身清扫石板上零星的落叶。汗水浸透了他的黄坎肩,古铜色的脸庞刻满风霜与日光的痕迹。邀他到树荫下小坐,老人絮语:儿女迁居城里,他却固执地守着祖屋,守着昭化的蓝天绿水,守着相伴多年的老街坊。“每晚在老房子里躺下,心里才踏实……”他喃喃道,皱纹里漾着安稳的光。
  踱出东门,几位老太太在路边闲坐说笑。面前随意摊着一些物什:刚摘的野菜,带露的草药,顶着黄花的小黄瓜,嫩生生的玉米棒子。买与不买,卖与不卖,似乎全不相干,家常话才是正题。问及桔柏古渡的去处,一位婆婆摇头:“两里地,树林子过去。光秃秃的,啥看头?大热天,不如坐着歇歇。”
  我还是朝着古渡的方向走去。江水瘦了,裸露出大片滩涂。对岸,一只小船的影子泊在水边,影影绰绰,嘉陵江水在这里与金牛古道作别。江面出奇的静,水声极轻、极缓,像在对我耳语一个被时光磨得模糊的故事,絮絮叨叨,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