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10多年前的一次手术,我的左脚走路时有一点微微的跛。于是,一连串的麻烦也就接踵而至了。首先,因为左脚走路有点跛,我不能穿拖鞋,只能以布鞋当便鞋。又因为左脚跛,我所穿的布鞋短则1月、长则2、3个月,便会变得松垮起来,无法再穿。为解决这个问题,母亲帮我想了个法子——用针线把松垮的布鞋重新缝紧实。这样,布鞋又能接着穿了。
自此以后,母亲便自个儿添了件替我缝布鞋的事儿。有天早上,我在客厅看报纸。刚打开报纸,就听见母亲在她卧室里焦急地叫我:“哎,你快来帮下忙。”起身进去,原来,是母亲又在为我缝布鞋了。虽说戴着老花镜,还坐在光线明亮的玻璃窗前,但70多岁的母亲眼神毕竟是大不如前了,她是叫我过去帮她用穿针器把线穿上。
老实说,已是70多岁的母亲一次又一次地操劳为我缝布鞋,自己心里老大不乐意。但我母亲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认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下去。曾有几次,我刚想表露想法,就被我母亲一口给堵了回去,我也就任由母亲为我缝布鞋了。帮母亲穿好了线,站在一旁看她缝布鞋。这是那双母亲和父亲逛街时,特意在青衣江边一家劳保用品商店里给我买的布鞋,穿了2个多月,还是变得松垮起来了。
母亲缝布鞋的办法是把布鞋脚后跟的布面打折,再用针线缝紧实。这只布鞋妻子已经为我缝过一次了,可才穿了2个月,脚后跟缝的线已松脱了一半,母亲不知何时发觉了,她找出这只布鞋,执意要为我重新缝一次。我看见母亲先用针把已经脱了的线一一挑出来后,再用针线把布鞋重新缝上。
母亲缝布鞋时戴着老花镜,右手的中指上套着铜顶针。碰上针脚看不清或是针线穿不过鞋面时,母亲就会用手扶扶老花镜,或是先把针尖在稀疏的头发上擦擦,再用套在手指上的铜顶针把针线顶过鞋面,一如在为小时候顽劣的我缝补撕破了的衣裤。母亲满头灰白的头发不时在我眼前晃动,令我一时恍惚。能这么近距离地紧挨着母亲,距离上次有多长时间了?犹记得还是在小镇上读初三时,有次书包带子断了,那天下午回家后,我也是这么一直站在母亲的身旁,看着母亲一针一针地把断了的书包带子给接上了。还有就是我结婚的那一次,中午出门吃饭时,母亲发现我西服上的一颗扣子松了,母亲为我缝紧扣子,她低头用牙咬断我西服扣子线头的情形宛若就在昨天。
布鞋缝完了,母亲把鞋凑到老花镜前仔细地查看,又在布鞋两侧的紧松处各缝了几针,这才满意地长舒了一口气。
接过母亲缝好的布鞋,我再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我的母亲。这几年,母亲明显地老了不少,她头上的黑发更少了,白发也更稀疏了。这样看着看着,我想到了唐代诗人孟郊的那首《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是啊,只是高小毕业的母亲给予儿子的爱,就是对这首唐诗最好的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