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梅
　　女儿赴港读研。定酒店、定机票、倒腾电话卡、关注天气、关注疫情……所有需要了解的，她都自己搞。
　　毕竟是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语言习俗与内地大相径庭。私心里也有借此一游的动机，凑上脸去问：“需要我们送么？”
　　女儿睨我一眼：“去时隔离21天，回来隔离21天，你是钱多还是时间多？”虽然是怼答，却不得不承认，理由无可反驳，钱和时间，尤其是钱于我，是奢侈。所以，选择直飞还是先到深圳再过关，女儿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钱，是要用在刀刃上的。香港出租车是两百米一计费，矿泉水10元一瓶，鸽子房床位月租好几千，我是吃错药了才会选择直飞。”
　　在现实面前，女儿比我清醒。她早已不是那个粘着我的小女孩了。那个时候，她是追着我的脚步，想与我并排行走。走着走着，她就越过我到前面去了。
　　第一次带她到成都，她说与同学约好去看大熊猫，不要我们陪。千叮万嘱路上小心，别忘记站台和转车的车次。晚上十点，人还没有回。电话打不通，我心急火燎一遍遍拨打关机的电话，想着万千可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十一点多，见到女儿安全无恙的笑脸，怒气和力气瞬间消失。我瘫坐在沙发上，听她解释：手机没电了，还好记住了站台和车次。
　　她第一次坐飞机去厦门旅游是高考后。我心底实在不放心，一是怕她私底下交了男朋友，二是怕她上当受骗，建议她找几个同学，理由是男同学可以帮助拎包，女同学可以省住宿钱。因为在国内，担心的尺度有距离可量。这次可不一样，她一个人，拎两个大箱子，背一个硕大的旅行包，独自去香港。
　　深圳和香港，距离很近，可要过层层安检。
　　女儿发来等候过关的照片，是艳阳十里，天蓝云白。光看地面明晃晃的太阳，就觉得热浪上涌。
　　“终于上车了。”
　　……
　　女儿在APP上买的虚拟卡，只能发消息。
　　等候的时间格外漫长。
　　“下车了，司机下错了地点。我说不是，他把车开走了。”我无法想象，女儿拖着两个大箱子，背着个大行李包，戴着口罩，顶着烈日，茫然无措四处询问的样子。
　　后悔如潮水样涌来。如果我去，是否会如此？虽然我也不懂粤语，外语早已还给老师了，但是至少，我可以帮着背包，帮着打伞、帮着守候。
　　送她上组合车那天，天气炎热。行李、人一上车，车很快疾驰而去。我抬眼望了许久，想起龙应台的《目送》：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晚上六点，离女儿下车过去近两小时，她打来视频电话，哇啦哇啦地解释说：听不懂粤语，全靠一双脚，走了两公里，终于找到了隔离酒店。已经连上WIFI,下了APP，点了外卖。香港的街道好窄，只有双车道，街上没有电瓶车自行车。路上行人全部戴口罩，来去匆匆……
　　女儿打开蜗居的窗帘，给我看香港的街道。窗外华灯闪烁，一片祥和。
　　挪开手机，我悄悄抹抹眼角。她的天空，只有她自己去飞翔了。其实，她成长的过程，就是往前飞的过程。飞翔的远近，手机能触摸到，我却不能干预。
　　我能做的，只有让她走过的路，无论距离多远，都明亮在我的眼眸中。突然想起车继玲的歌，觉得那句词极好：人生风景在游走，每当孤独我回首，你的爱总在不远地方等着我。
　　《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是我们年轻时流行的歌曲，女儿或许没有听过。但我希望，她能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