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涛

　　每年到腊月底临近春节时，父亲惯例般地要做夹沙肉（也叫甜烧白），以备一家人春节期间享用。
　　话说夹沙肉之名，古人就有记载，清代有一本烹饪大全《调鼎集》中写到：“夹沙肉，肉切条如指大，中括一缝，夹火腿一条蒸。又冬笋或茭白片夹入白肉片内蒸，亦名夹沙。”书中有那个夹的意思了，但又似是而非，因其并不是甜口。西南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蓝勇先生撰写的五十余万字大著《中国川菜史》指出，“《调鼎集》中所记载的夹沙肉与巴蜀地区的夹沙肉并不是一样的。在李劼人的《旧账》中的道光、咸丰年间的田席中，还没有夹沙肉的出现，只是到了光绪年间的《成都通览》中才记载有甜烧白，作为南馆菜的第一道菜列出。在巴蜀话语里，所谓甜烧白即是夹沙肉。”
　　而我喜欢称之为甜烧白，大抵是喜欢沉溺于甜的味道。甜烧白的甜美，总能让人联想到幸福与吉庆，所以在川渝传统的农家九斗宴上，夹沙肉经常作为压轴菜登台。
　　每到年末，父亲总是早早准备做甜烧白，这是我们家过年时的仪式感。父亲精心挑选上等的猪肉，将刮洗干净的猪肉，于大锅中煮至八分熟，捞出后切连刀薄片。九成肥、一成瘦，是肉片的最佳状态。而后将红砂糖嵌入其中，错叠置于土碗中。最后，叠加一层经过糖油洗礼的半熟糯米，极尽妩媚之态。而这糯米也是新收获的糯米，从稻田走来，刚去皮的糯米，还留有一丝植物的清甜。把糯米淘洗干净，用甑子蒸到恰当好处的熟，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软，最后均匀地放在肉片上面。经过大火蒸煮，红糖和着浓密的水蒸气，在肉与糯米中幻化为无形。糯米内部的糯甜尽情宣露，周围的空气都氤氲了甜甜的味道。糯米的清甜已令人沉醉，而父亲往往还要加上蜜桔，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甜蜜口感！白色的猪肉被渍成透明，渗出的油脂与糯米纠缠不清。猪肉的嫩滑，与糯米的香糯，由甜味牵引，化为又沙又糯的口感，留下柔顺缠绵的酣甜。
　　甜烧白的诱惑力，谁能拒绝啊！每次一出锅，我都迫不及待地夹一片放进嘴里，鲜嫩的肉混着甜甜的红糖，咬一口，有肉质的香，有红糖的甜，满口都是幸福的味道。薄而透亮的肉在唇齿间轻轻滑过，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常常让我在寒冷的冬日回味无穷。
　　冬日除夕的饕餮盛宴中，我唯独爱吃父亲做的甜烧白，然而，3年前，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我再也吃不到父亲做的甜烧白了。如今，每当品尝到甜烧白的那一刻，虽然没有了父亲做出的那种味道，可我依然能感受到那份来自父亲的关爱和温暖。那些陪伴着我成长的日子，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正如央视主持人董卿所说：“味道落到笔上就成了风格，吃进胃里就成了乡愁，刻在心上就成了一辈子都解不开的一个结。”
　　甜烧白，便是那段时光美好回忆的象征，让我在漂泊的岁月里找到了一丝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