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新义

　　在北方方言语系中，有句词语叫作“揣着明白装糊涂”，再精炼点，又叫“装傻充愣”，四川方言用起来就更撇脱了，只有两个字：“装闷”。
　　装闷的来头要先从“闷墩儿”说起。纵观古往今来的文艺作品，包括影视剧中塑造的人物形象，凡身材纤细者，有如狐仙蛇妖孙猴子之类，皆属聪明智慧型；反之，体态肥硕长得墩笃的东东，比如熊精虎怪猪八戒等等，大约是因为光长嘎嘎不长脑花，多半是些哈戳戳的瓜娃子跟啥都不懂的闷墩儿，就连说话的嗓音都是瓮声瓮气的。
　　四川方言里头，形容整天啄起脑壳不开腔，显得瓜兮兮的人叫闷墩儿，由此衍生出遇事假装糊涂，或指东答西或含混言辞，意在转移主题的“装闷”一词。
　　话说谢师傅在城西开了家饭馆，虽然天天在油水里头打滚，却未见得身上长有多厚的肥膘。这天饭馆打烊后，老谢又同伙计们在馆子头打麻将。哪晓得手气比脚气还臭，几圈下来和（音“胡”）都不开。麻将撤了，老谢将就没卖完的菜坐下来喝酒，一个人就哽进切三瓶“小歪嘴”，然后独自开车打道回府。
　　路上老谢梦里梦出的还想不过：那盘三个叫的清一色扫地和自抠，咋就成了“麻和”了嘞？走拢一个口子上，正好遇到交警例行检查，把老谢挡下来，看他脸红筋涨的样子，问他喝酒没。老谢晓得遭了，立马酒醒了一半，就开始装闷了，回说喝了瓶啤酒。没想到这阵喉咙偏偏不争气，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酒嗝儿，那股姜、葱、蒜伙到酒精在胃里头二次发酵冲出来的味道，几个平方米内让人闻到都想吐。
　　交警追问他究竟喝没喝酒。老谢继续装闷，他估谙时间已经过了零点，该第二天管事了，就承认喝了点儿白干，昨晚黑喝的。怎奈此刻“底盘”又不配合了，老谢左脚打右脚的原地扭起“秧歌”来。交警拿出酒精测试仪喊他吹。老谢决心将装闷进行到底，把测试仪像棒棒糖一样含在嘴皮上半天都不吹。交警只好将他带到医院切做抽血检测。这哈子老谢再想装闷都装不起走了，结果肯定是按酒驾处罚先拘了再说！
　　话说转来，像古典小说《三国演义》里头，曹丞相熬了一锅子青杏儿酒估逼刘使君切赴鸿门宴。席间刘玄德假装被天上的响雷声吓掉筷子，因此躲过了曹孟德的狠手。刘备此举，莫得哪个敢说他是装闷，反应该为他的临危不乱、大智若愚点赞。反正舌头没长骨头，横说顺说都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