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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
小时候,我要是在我妈面前说别的小朋友的缺点,她就会毫不客气地教育我:“你是老鸹笑猪黑,自己不觉得。”怕我听不懂,又补了一句:“鹅颈子长,还看不到自己的后颈窝。”我立时满面惭愧,哑口无言了。
据大人们总结,一个小孩子如果后颈窝长得太深了,就是一个老牛筋(吝啬鬼)。我妈说我“看不到自己的后颈窝”,意思是我看不到自己的不足或者缺点。自从我妈说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轻易在她面前议论别人的缺点了。
我妈不识字,但是会好多方言歇后语和俗语。她常常把它们当做口头禅来教育我。一次我把考了一百分的试卷拿到邻居朱二娃面前炫耀,被朱二娃气得一把扯烂了。我到我妈跟前诉说委屈,她反而教育我说:“你是半天云里的蜂子——罩不住了,考得好一点,你就不得了,瓦片装稀饭——一点就要不完了。还跑到人家朱二娃面前去显摆,你是背鼓上门——讨打。”
我妈的意思是我骄傲嘚瑟惹人嫌。她没讲一句大道理,我却知道了,为人要谦逊低调,遇了好事也要兜得住,不要四处炫耀招人反感。
我妈告诉我榜样的示范作用时,说的是“大姐会做鞋嘛,二姐就有样样”;她告诉我要小心甜言蜜语的人,说的是“嘴巴蜜蜜甜,心头锯锯镰”;她骂我做事没计划说的是“早不忙,夜心慌,半夜起来补裤裆”……有时候,我还会一边被她骂,一边追着问:“妈,你说的是啥意思啊?”她骂着骂着,自己就笑了。
方言里有严肃和认真,也带着诙谐和温暖。我妈虽然不识字,却很懂得运用。